《燕祈儿》第五十五章 谈心解疑
第五十五章
谈心解疑
葫芦做的水瓢跌落在地。
祈儿在水里挣扎着，眼见丁离还闭着眼睛，但手上动作却毫不迟疑，祈儿刚把头从水里抬起，他的手指已经掐住了她的咽喉。
只需他稍加用力，喉骨就会被捏碎。
完了……
丁离真的是坏人……
他杀了姐姐，现在轮到我了……
再也回不到燕家堡了……
再见不到爹娘了……
祈儿在刹那间转了无数念头。
然而丁离却睁开了眼睛，迷惑地望着半躺在水里，惊恐地望着自己的祈儿。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丁离松开掐着祈儿喉咙的手，把她从水里托起来。
祈儿惊魂未定，扳着水池边，大口喘着气，眼泪也止不住地滚落。丁离想安抚她，但想到自己赤着身体，不便靠近，游着水退到水池另一角。
“你有没有受伤？”他讪讪地说，“我睡着时也会对突然靠近的人做出防御反应……没想到你会来……”
这种习武之人都有的反应祈儿自然是懂得，心里的气消了许多。抬手用袖子擦泪，却擦了一脸水，低头一看自己早已是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薄薄的夏衣湿透了贴在身上，几近透明，不禁又恼又气又羞。
“都是竹青青干的好事！”祈儿气呼呼地说。
她小心翼翼地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池子并不深，腿不用伸直就可以挨到池子底部。但她不会游水，又不敢上岸，只得在水里继续泡着。
两个人都不敢动，各自待在水池一角。
“她让我来洗澡，不由分说就把我关进来……她怎么能这样做啊！如果给别人知道了，我成什么人了，居然跑来偷看别人洗澡？”说到这里，她又觉得不对，“奇怪……明明是柳姐姐让我来水室沐浴的，怎么你先来了？”
丁离苦笑：“我猜，这是冰篁的主意，柳庄主是被他利用了……”
祈儿也觉得事情的大概就是丁离估计的这样，忍不住埋怨：“这个竹青青是不是疯的？出这种鬼主意，想干嘛啊！我又没招她惹她！”
“他应该是想让我们和好，才这样做。你别怪他，他那个人做事天马行空不按常规，但不会害人。”
“不会害人……刚才你不及时停手，我就死定了！”祈儿眼泪汪汪地扭回头看他一眼，又赶紧转过头，“刚才我看到你睡着……还以为你昏倒了……所以……我可不是故意来偷看你洗澡的啊！”
丁离笑笑：“我知道……其实，刚才我也不是在洗澡。”
“那你在干什么？”
“冰篁给我调了一种药水，说是可以让伤口愈合更快。”
祈儿扭过头来：“……有效果吗？”
“他说有，我按他的话做就是了。”丁离苦笑，“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骗我来水室而已……”
祈儿哼哼：“肯定是骗你！”她又看看他：“你伤口怎么样了？昨天还出血，现在泡水没关系吗？”
丁离微笑：“冰篁的药膏很神效，伤口已经愈合了许多。”
祈儿想了想：“我可以瞧瞧吗？”
丁离也想了想：“好。”
他游到祈儿身边，露出大半上身，祈儿定睛细看，果然看到伤口一夜之间竟然已经退了痂，伤口呈现出的淡淡粉红色。
祈儿惊叹不已：“竹青青的医术真的好厉害！”
丁离腼腆地笑笑，又退回到原位。在他游回去的时候，祈儿发现他左手上还戴着护腕，不由有些奇怪。
“你怎么还戴着护腕？”
丁离看看自己的左腕，微笑一下：“没什么……”
觉得两个人一直这样待在水里不是办法，丁离尴尬地说道：“我打算出来了……你别看这边……”
祈儿慌忙扭开头，把脸埋在手臂里：“好！”
听到一阵水声哗啦，丁离上岸走了。
祈儿仍闭着眼睛，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丁离走了回来。
“可以看了。”
祈儿抬起头，看到他穿了黑色紧身长衫，长发拧干了，松散着披在肩后，额前垂着长长短短的刘海。
有一种与平时不同的感觉。
丁离把手里的一件汗衫放在池边的一个石凳上：“既然来了，你就洗浴一下吧，这池里的水是引入的山泉，很干净。等下洗了先披着这件汗衫，冰篁拿来衣服你再换上。”他补充一句：“这衫是新的，不用担心。”
祈儿红着脸点点头。
丁离拾起地上的水瓢，挂回墙壁上，转身走到屏风后。
虽然有丁离在，不过祈儿进来时已经知道，在屏风那边是看不清水池这边的。倒也放心。
她脱了衣服，拧干了放在池边。
安心下来，发现水池边上做了几个凹槽，里面放着各种清洁去污的东西，祈儿只认得皂荚一种。便取了一些洗浴起来。
池水虽然是山泉，却并不觉得冰冷，祈儿脚踩在池底，觉得池底是温热的，猜想地下应该是有什么精巧的机关设计，让山泉进入池中加热了。
洗浴干净，祈儿大声问丁离：“看到竹青青了吗？”
“他还没来。”
祈儿看看自己泡得发白发皱的十指，怕继续泡下去要脱皮。只得叹口气，扶着池边爬了出来。用墙上挂着的雪白崭新的手巾抹净了身体上的水珠，揉干了头发。把丁离那件汗衫穿上。
太大了！
虽然只是汗衫，但祈儿穿上后一看，差不多算长衫了。而且宽得不像样，想尽了办法，又裹又塞，才把它勉强穿好。只是两条小腿露着，祈儿倒也无所谓，绿谷种花时，丁离帮她洗过脚上的泥土，当时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妥。
现在也是一样。
把自己脱下来的衣裳在天窗下摊开晾晒好，祈儿走到屏风跟前，扒着屏风探个头看丁离。
丁离靠在门上，右手握着左手手腕在出神。
看到祈儿，他微笑一下。
祈儿无端端地红了脸：“竹青青还没有来啊？”
“是啊。”
丁离到门口从门缝向外张望了一下，无奈地对祈儿摇头。
“红映姐姐说你的剑削铁如泥，难道不能劈开那把锁子吗？”祈儿疑惑地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个地方是柳庄主的，弄坏了不好。”丁离回头安抚祈儿：“等一会儿竹青青应该会来开门的，不要急。如果你不想和我呆在一起……那我到里面去。你来这边。”
“算了……”祈儿扁扁嘴，“这里那里，还不都是一样。”
水室里湿气重，祈儿从屏风后走出来，坐在屏风底座突出的架子上。门缝投进来一道阳光，祈儿翘着脚丫踢那道热烘烘的阳光玩。
丁离慢慢蹲在祈儿面前，注视着她。
祈儿心里又别扭起来，嘟着嘴，把头别转。
丁离轻轻叹息着：“我知道，我隐瞒了你那么多事，不管有什么理由，始终是我不对……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祈儿冷笑：“反正你们都是为我好，我只需要接受就好，哪有资格生气！”
“我不知别人和你说了什么，但我从未逼迫过春回，更没有逼迫她做任何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丁离几乎是在祈求了。
隔了半响，祈儿开口道：“我问你，春回姐姐悔婚，你真的不恨她吗？”
丁离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她喜欢的是冷水寒，强留她在我身边，只会让她痛苦……我希望她幸福，所以才让她走。”
“可是，被江湖上的人嘲笑，你不难过、不愤恨吗？”
丁离淡淡地说：“那些话，我从小到大听得多了，早就不在乎了。”
祈儿看着丁离。
他发丝后的眼睛带着雾气，轻声说：“对不起，我答应过春回会好好保护你，却让你落入虎口……”
祈儿惊讶：“姐姐……让你保护我？”
丁离点点头：“就在她出事前的不久，她要我发誓保护你！如果我真的是个坏人，你想，春回会这样嘱托我吗？”
祈儿喉咙里被什么堵住一般。
想到那个被自己遗忘的人，竟是如此关爱自己，禁不住掉下泪来。
祈儿抽噎着：“我……我也不想生你的气……可是……我好害怕他们说的是真的，昨天一天我的心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夜里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特别……特别不好受！”
丁离帮她拭泪。
他的手轻轻柔柔地在她脸颊上拂过，有些冰冷的指尖，却充满了温柔。
“幸好我们一早就说好是假扮夫妻，不然现在可就尴尬死了！”把心结打开，祈儿情绪也慢慢好了，“离哥哥，你以前说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姐姐吧？”
丁离没说话，只是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祈儿确信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
“姐姐……好美丽啊！”祈儿叹气：“我希望那真的是姐姐复活了，而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冰伥！”
丁离声音冷峻：“……这世上不会有死者复活的事。”
祈儿不服气：“为什么这样说，明明有的啊！是你没看见，那个国师特使就可以让秦岳的大哥复活呢！”
“我听竹青青说过这件事了。”丁离淡淡地说道，“那个人一定与幻水神宫有极大的关系，至于他能让秦川复活的话，只怕可信度不高。”
祈儿皱眉：“你太冷酷了，我讨厌你这样！”
丁离苦笑着：“抱歉，我这个人总是习惯把事情往坏了想。”
祈儿叹气道：“那你以后可要改改这种习惯啦！还有，以后你不要和水寒哥哥生气了，我觉得他并不是个坏人啊，而且，他和你一样都喜欢姐姐……我想，姐姐一定不希望你们互相憎恨对方！”
丁离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祈儿很开心，跳起来扒着门缝向外看：“怎么还没有人来呢！竹青青该不会把我们俩忘记了吧？”
“不会的。”丁离在她身后轻声说：“对了，我还没谢谢你。”
祈儿回头看他。
“谢什么？”
“谢谢你遵守约定。”丁离凝望着祈儿：“发生这么许多事，你也没有跟任何人说出我们之间的约定。”
祈儿不以为意地笑起来：“我答应过你不说的啊，就算再怎么生你的气，约定我也不能破坏呀！”
忽然，丁离俯身拥住祈儿，祈儿猝不及防，一下子呆住。正想推开，丁离在她耳边低声说：“冰篁过来了，你别动，我们也骗他一下。”
祈儿赶紧垂下手，一动不动。
扑通……
扑通……
祈儿的耳朵贴着丁离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
忽然觉得好安心。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的存在，能让她安心。是因为这份安心不想失去，才会想要试着去相信他。
虽然心里还有些疑问，但此刻，不用急着寻找答案。
“唉呀，可算和好了！我的办法果然有用呢！”竹青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祈儿红着脸从丁离怀里挣脱出来。
门锁打开，竹青青推开门，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夫妻本来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你们现在这样多好啊，还不赶快谢谢我！”
“谢你个头呢！”
祈儿又好气又是好羞，一把夺过竹青青手里的衣裳，冲回水室去换。
丁离走出水室，抱着手臂，望着一脸得意笑容的竹青青。
“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什么？”丁离问。
“安心散啊！”
“那我怎么会睡着？”
“咦，我没跟你说吗，副作用是辅佐睡眠啊！”竹青青很无辜的样子，眼里却闪动着狡黠的笑意。
丁离心下自是了然。
“下不为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