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四百年:西陲大旱流民迁徙巴蜀,枭雄崛起朝堂乌烟瘴气

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13篇
元康七年(公元297年)七月,已是千疮百孔的雍州和秦州遭遇大旱,秋稼严重受损。大旱过后,又是疾疫,百姓流离失所,到最后竟然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
历朝历代,一旦发生饥荒,朝廷都会组织赈济,避免出现易子而食等泯灭人伦的事件,但西晋朝廷不仅没有赈济,反而下诏放开骨肉相卖的禁令,相当于明目张胆的鼓励百姓易子而食。
一个王朝没有责任感到了这种地步,还指望百姓为它效忠?
先是叛乱,再是灾荒,雍州和秦州流民遍地,晋朝五胡之乱,首先从西陲拉开序幕,齐万年之叛更直接引发了两股割据势力。
先说其中一支,仇池杨氏,首领名叫杨茂搜。说起杨茂搜,还得从他的先祖杨驹说起。
杨驹是氐族人,最早在仇池(今甘肃西和县)居住。仇池方圆有上百顷,旁边有二十多里平地,四面是陡峭险峻的高山,有羊肠小道盘曲环绕三十六次而上。
三国时期,杨驹的孙子杨千万归附曹魏,被封为百顷王。杨千万的孙子杨飞龙逐渐强盛起来,迁居到略阳。杨飞龙没有儿子,将外甥令狐茂搜当作儿子,改姓为杨,是为杨茂搜。
元康六年(公元296年)十二月,为了躲避齐万年的叛乱,杨茂搜从略阳率领部落四千家重回仇池,自封辅国将军、右贤王。
由于仇池易守难攻,关中地区躲避战乱的人,很多都去依附杨茂搜。杨茂搜倾心接纳安抚,想要离去的人,也不勉强,送给他们财物。
战乱之中,百姓所祈求的很简单,那就是活下去,既然杨茂搜能满足他们的这个要求,他们就有动力跟着杨茂搜。所以,杨茂搜的部众越来越多,渐成独立王国。
不过,杨茂搜只是据险以守,地盘还不算大,对于西晋全局影响有限。真正威胁到西晋统治的是一个名叫李特的人。
东汉末年,张鲁统治汉中时,一支氐族人从巴西郡宕渠县迁至汉中的杨车坂,号称杨车巴,首领姓李。
曹操攻克汉中后,这支氐族人的首领李虎率众归降,被授予将军之职,迁居到略阳,又被称为巴氐。
齐万年叛乱之时,雍州和梁州流民遍地,为了生存,也为了躲避战乱,他们被迫背井离乡,前往巴蜀求食。
李虎的孙子李特也在逃荒者之列,但他的家境相对较好,流亡途中经常接济一些比他更可怜的穷苦百姓,得到众人之心,成为逃荒者的首领。
中国历代封建王朝,为了统治基础的稳定,一般不允许随意迁徙,西晋也不例外,更何况是流亡至统治基础不稳的巴蜀之地。
为了解决流民问题,西晋朝廷派出侍御史李苾(音同必)持节前往慰劳,同时负有监督之责,不准他们前往巴蜀寄食。
然而,李苾是个贪财之人,到了蜀地后,接受流民的贿赂,上表向朝廷宣称:“流民有十万人,不是汉中一个郡可以救济的,如果往东去荆州,水流湍急,又没有船只,无法送达。蜀地粮食储备充足,百姓富庶,可以让流民到那里解决吃饭问题。”
十万人?看到这个数字,朝廷有些头疼。正如李苾所言,将他们送到荆州,确实有点难度。但如果不管他们,又可能成为叛军,朝廷将更加麻烦。想来想去,朝廷只好接受李苾的建议,允许流民前往巴蜀。
口子放开之后,从雍州、梁州前往巴蜀的流民络绎不绝,不可避免的和当地人形成了冲突,也增加了不安定因素。
有赖于李苾的“帮助”,李特得以重回故里,路过剑阁时,他感慨万千,长叹道:“刘禅拥有这样的地方,竟然还投降别人,难道不是因为才智平庸吗?”
同样的风景,有的人看出了一幅画,有的人看出了一首诗,但也有人看出了历史兴亡、风云争霸,比如李特。
李特的感慨,让随同逃荒的阎式等人惊讶不已,他们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英雄豪杰,开始倾心与之结交。
阎式没有看错,李特确实是个能人,只要给他一艘船和一阵风,随时可以乘风破浪。
西陲流民遍地,隐忧重重,朝堂却是另一番景象,名士当道,政风漂浮。
元康七年(公元297年)九月,西晋朝廷以尚书右仆射王戎为司徒,太子太师何劭为尚书左仆射。
王戎,出身琅琊王氏,竹林七贤之一,曹魏凉州刺史王浑(和之前出现的王浑非同一人)之子,自幼聪颖,神采秀美。
年轻时,王戎颇有进取之心,曾参与晋灭吴之战,治理荆州时也颇有政绩。但在亲身经历西晋接连的政变之后,他的政治理想为之破灭,开始不理世事,以山水游玩为乐。
除了王戎,尚书令王衍和河南尹乐广也是著名的官场混子,都喜好清谈,名满天下,朝野上下争相仿效。
王衍是王戎的堂弟,自幼聪明秀美,山涛见到他后赞叹道:“什么样的妇人才生下这样的孩子!但祸害百姓的,未必就不是他。”
乐广,南阳人,出身寒门,父亲乐方曾任夏侯玄的参军,性情淡泊,与世无争,尤其擅长高谈阔论,能把所有人说得心悦诚服。
尚书令相当于政府秘书长,河南尹是首都长官,如此重要的职位却由两位以清谈知名的嘴强王者担任,西晋的政治能高效就怪了。
当年,何晏等人推崇老庄,认为:“天地万物,都以无作根本。所谓无,就是明了事物的真相,以成就天下之事,阴阳赖此而发育滋长,贤能赖此而成就德行。”王戎、王衍等人对他的理论深信不疑。
由于这些人都是名士,话语权和影响力巨大,流风所及之下,士大夫和官员都以虚浮放诞相标榜,本职工作全都松懈荒废。
裴頠对此深以为忧,撰写《崇有论》驳斥他们的观点,但流风已经形成,即使他也无法挽救,西晋政治越发虚头巴脑,诞生了一大批尸位素餐、无所事事的蛀虫,将本就先天不良的西晋弄得更加虚弱。
后人说起魏晋,总是津津乐道于魏晋风骨,殊不知,所谓的风骨只是属于极少数人的行为艺术和自我逃避,伤害却落在了底层百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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