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双煞,二棍三棍

羊白

张二棍(张常春)的诗歌我一直很喜欢,简洁,隐忍、筋道、味长。他的诗和刘年的诗都是我的最爱,他们的诗显著的特点是:人诗合一,有苦行僧的身体力行,生活和诗歌是统一的,没有分裂,所以直击人心,有一股力量。

当然,要读他们的诗,必须得慢下来,细细咀嚼,才有味道,如果像读文章那样读,你肯定不会喜欢。他们诗歌都非常简洁,不断地榨取,做减法,在我看来是蒸馏,而不是大部分已成名成家的诗人那样不停地注水。

最近才知道,张二棍还有个双胞胎的弟弟,叫张常美,这两个大俗的名字连在一起,我突然觉得是大雅,是朴素愿望的朴素发芽。张常美的诗,其实我之前也读过,我以为张常美就是张常春。令我惊叹的不是他们是双胞胎,都写诗,而是,他们的诗歌,竟然也太像了,都不约而同走了同一条路子,都是这种简洁、隐忍、蒸馏的写法,即便我现在知道了他们是两个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我依然会“春、美”不分。

鲁迅和他弟弟周作为,两兄弟都是文章高手,文字风格却一目了然,你绝对不会混淆。这兄弟俩的诗放一起,反正我是分不出来的。在诗歌上也是双胞胎兄弟,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因此我草草写篇短文,对这诗歌双煞兄弟俩称赞道贺。人生同道,理想同道,风格也同道,缘分啊!

两兄弟干瘦干瘦的,黑不溜秋的,实在是异人异相。张常美最近给自己起笔名三棍,实在是好,顺着他哥哥的笔名往下走,像他们的真名一样大俗大雅,天衣无缝,实在是完美,诗坛的幸事。

两兄弟1982年出生,一起上小学、初中和技校,18岁时又一起在山西地勘217地质队参加工作当了钻探工人。常年在野外勘探钻井。哥哥张常春出名早,参加了《诗刊》社第31届青春诗会。弟弟张常美学着写诗两三年后,中间“休整”了七八年,从2016年重新创作诗歌后,也是厚积薄发,一举通过评审,入选第37届青春诗会。

在很长的时间里,两兄弟都在写诗却互相不知,如今,黑煤一样的两个丑八怪终于见了天日,被人熟知。他们应该会更加坦然。他们的诗歌都关切众生,属于草根诗歌,但走的路子都很纯正,注重修辞、提炼、烛照内心,鞭笞现实,于卑微之处发出善美的荣光。羊哥为他们大声喝彩!

放几首这哥俩的诗喜欢的朋友慢慢品饮吧。吉祥吉祥,下期见!

张二棍(张常春)

恩光

光,像年轻的母亲一样

曾长久抚养过我们

等我们长大了

光,又替我们,安抚着母亲

光,细细数过

她的每一尾皱纹,每一根白发

这些年,我们漂泊在外

白日里,与人勾心斗角

到夜晚,独自醉生梦死

当我们还不知道,母亲病了的时候

光,已经早早趴在

低矮的窗台上

替我们看护她,照顾她

光,也曾是母亲的母亲啊

现在变成了,比我们孝顺的孩子

寂静帖

在枝头,秘密生长的果实,是静

小径上,暗自腐烂的叶子,是寂

你刻下的字,已经比我们更高了

哥哥,你刻下的字

已经包裹在树皮深深的皱纹里

它那么静,又那么寂

那把随手丢掉的,不锈钢的小刀呢

它是静的,还是寂的

一件不懂得腐烂的小东西啊

多像,你不懂得长大的弟弟啊

他现在是静的,也是寂的

连想起你,都如此冰凉,尖锐

奶奶,你叫苗什么花

我还是大字不识的时候

跟在你的身后,奶奶、奶奶

你的名字怎么写呀

你搓搓手,捡树枝在地上

画一朵什么花,擦去

又画下,一朵什么花

又擦去,很羞涩

奶奶,我还是大字不识的时候

就不知道你叫苗什么花

现在,我会写很多字

可你的名字,我还是写不下去

那种花,字典里以后也不会有

奶奶,那种花

已经失传了。奶奶

我也是画下,又擦去。很惭愧

张三棍(张常美)

青山料我亦如是

独自行走,不接受神谕

不在松涛与浓雾里虚构陡峭

不幻化白云,不熔炼救世的丹药

我们的衣袖鼓胀着

巨大的风暴

只捶打自己的骨头

我与青山两看不厌

我与人间两不相欠

在人间

流水线日夜不停,造着香烛

那么多向善的人

那么多需要忏悔的人

山顶的寺庙还没建好

那个从脚手架摔下来的民工

没来得及忏悔

——一个罪人

却找到了返回地狱的捷径

中秋随感

斧头烂掉,斧柄在开花

前世的刀斧手,今生去赶考

途中相遇而已……

他们一样唾涎美

一样不得法门

倒悬的钟声扑鼻而来

老僧推开山门

菩萨卸下镣铐

雾气向低处弥散。

绿啊,还在往高处爬

一面峭壁上

柏树的气息突然挑高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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