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绍国:父亲的雪
“梦里江南”十:

文 肖绍国
来岭南九年了,再也没有看见过下雪。这地方的冬天不下雪。
江南不这样,江南虽不像北国那样整日银装素裹,但会在一个冬天下两三场雪,偶尔有一场还是很淋漓尽致的大雪。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图片 / 来自网络
记忆中最大的一次雪是在童年,大概六七岁的光景,在我那遥远的三间老屋的天空下。雪铺天盖地似的,从午后开始飘下来。天空之城好像是满城的棉絮被什么人掀翻了,就那样洋洋洒洒地落入凡间。
凡间矗立着我家那头老牛,它被拴在门前的那棵水杉树下,还没来得及牵进牛棚,它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被子了。黑色的牛毛扎在白色的被子里,根根油亮,偌大的一头牛像一只刺猬刚从面粉堆里滚出来似的。

你对自由的向往 图片 / 来自网络
雪片在簌簌地下落,由于巨大的穹庐的笼罩,那些雪落的声音可以清晰地聆听,就像儿时母亲在自家的铁锅里用手翻炒新茶的声音。院门外的那半亩方塘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雪在冰层上累积,不多时就像爆米花填满了白色的器皿。一只快冻僵的鹭鸶惊讶地看着这满池的白色爆米花,突然,狠狠啄一口下去,由于用力过猛,爆米花太松,一个趔趄,几乎把自己整个身子埋进了爆米花里。

天马行空的生涯 图片 / 来自网络
池塘那边的田野里,黑色的草垛变成了白色的小金字塔,就那样一个个毫无规则的散落在白色宣纸似的的田畈的画轴里。再远点,那几堆谁家的荒冢也换了颜色,只是漫坡的树木还能够分清形状,树头的那间喜鹊窝也几乎快全白了,喜鹊妈妈在白色的窝边蜷缩着,这满世界白茫茫的入侵者,让它猝不及防。
雪一直下,在我家门前的晒谷场里欢聚,很快,它们垒跻成厚厚的长城,把我的三间老屋团团围住,以期给我的童年一个安全的包裹。老屋的屋顶早已积了巴掌厚的白雪,父亲担心雪的重量让老屋轰然倒塌,于是用长长的竹竿去捅那些雪的被褥,被掀开白雪的屋顶正冒着热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