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年岁越来越大,又长了一个能掐会算的本事,或许是碰巧准了那么一两次,村子里就神乎其神地传开了,说赵老太不是一般人物。谁家有个拿不定主意的事,都纷纷找她来定夺,她自然会给一个其乐融融的建议,不管何时,她都告诉人家要以善为先。人家困惑而来,满意而归,外婆的百宝箱里就多了一些吃食,罐头啊,饼干啊,自然就都进了我们的肚子。外婆受人敬仰,还在于她独特的处理矛盾的能力。倒没什么可歌可泣的大事儿,都是邻里之间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这些小事儿,也足够扎一把硕大的鸡毛掸子了,外婆挥舞着它,打扫着落在村人们心里的尘灰。外婆过世后,我习惯去那棵树下独坐,我总是试图拾捡,外婆留下的影子。外婆和村人一样,他们的影子都刻进了村庄里,成为村庄的一部分,永生永世,无法切割开来。20年了,再一次走在鸡毛村的路上,竟然毫无违和感,仿佛这20年,一直就走在这路上。空气中夹杂着鸡粪味,但我并无反感,我想,这就是久违的乡愁和诗。下雪了,我想照着外婆的样子堆一个雪人,可是,我已记不起外婆的模样,她留给我的,只有一个佝偻的背影,像她残破又圆满的人生,一个永远拉不直的问号。——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