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心迹

一

晚饭后习惯走路一小时。
       大雨倾盆。走廊到处散发着一股狗的尿骚味。傍晚的微风，和一条空无人迹的幽深曲岸，还有一堤倒影绿树的碧水，在这个初夏只能成为心中念想。无奈开车至体育馆，绕挡雨的走廊，与那些狗那些遛狗的人争夺空间。
      连绵不绝的雨从五月一直下到了六月。天若无情，人间多悲惨。追着电视关注洪灾新动向。

六千余头猪在大水中的哭泣，和那双失去血色失去知觉的双足，还有武汉城市里的海，无一不左右着我的心绪。明天打听一下，去捐款吧。                                                                                                
      雨多心亦潮湿。
      卜居斋窗外的夜，静得只剩下雨时急时缓敲打窗户的声音。
       关上门，一盏灯，一把躺椅，雨时阅读吧。我的目光滑过层层叠叠的书籍，而落在李永春的散文集《再走也走不出故乡》上。一张踏实厚道的脸，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睛，和一卷朴实无华的文字，于千万册书中竟让我有一种重读的渴望。是这个多雨多灾的季节，需要一份可以触摸得到的踏实呢？抑或是一颗潮湿的心，需要一些熟稔的图景、故事、美食来抚慰？

二

我静心奔驰在宽阔又整洁的水顾乡村公路上，一边与路两侧万象更新的农家乐挥手致意，一边与奔向芳名远播的顾渚村的大唐贡茶院的游客分道扬镳，而拐向一片连绵起伏的山，拐向漫山遍野摇曳着的郁郁葱葱的紫笋茶树、竹林竹笋，拐向一山的杜鹃花，拐向一份宁谧安详。
       为什么我会不假思索直奔默默无闻的金山银山（白羊山）而去呢？是因为李永春说同属大唐贡茶基地，而金山银山却不喜张扬不炫耀，悄然独守陆羽之初心的安详与静怡呢？还是李永春故乡的那条羊肠小道，恰似我记忆深处的那串槐树花，而四散的民宅就是一枚枚洁白的花朵呢？

我来了，我要和你“来一次偶遇、来一次端详、来一次来自内心的品鉴。”。我在《寂寞白羊山》里走进了似迷似书的金山银山，体验一把生于斯长于斯的李永春所说的“面对寂静白羊山，会有很多元素穿越你的胸膛和灵魂。”的参悟。
       漫步《这村这人》，每认识一位李永春的老乡，我怎会感觉如此亲切呢？“回到车上，我发现后排座位已坐着三个人，一男二女。”“他们只要确认我回长兴，不会跟我商量。在他们眼里，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我的心里也早已确认了这样的默许。”“一位妇女拎着一袋地瓜干往我爱人怀里塞。”“那人说了一句'地瓜干不是卖钱的东西，收钱就羞死了’。”这些不正是我的乡亲吗！
       《老屋》，是一代或几代人的精神图腾吗?要不早已退休已然住到城里的李永春的老父亲，怎会对多年无人居住的杂草丛生、荆棘密布、摇摇欲坠的老屋难分难舍呢？串门《老屋》我看见“父亲低着头沉默着，眼眶里的泪珠一闪一闪，然后围着老屋悠悠地打起转来。”这应该是一位老教师在脱手老屋前的最真情的告白吧！
        有老屋的人，应该是有根的吧！
        离开那栋白墙黑瓦的老屋，和一棵威仪的老槐树很多年。人生路上奔赴了一程又一程，不管隔山还是隔水，不管受伤抑或孤独，只要想起老屋和老槐树的牵挂与守望，心中即刻踏实。
       在我双鬓渐渐染霜时，那栋老屋和那棵老槐树，彻底消失在世界的飞速发展中。此后，老屋的温暖，槐花的清香，只能与我相思一场。
        在李永春的《老屋》串进串出，只为重新细细体验一回根的情义。

三

萧伯纳说，没有一种爱，会比食物的爱更真诚。品鉴《闽南红曲酒》《洪桥千张》《骆马店狗肉》《雷坞村的咸肉煮笋》《蕨菜的前世今生》后，我不由得会心而笑。
        长兴地处三省交界，历来资源丰富，生活富饶，自然成为众多移民的理想目的地。历史上的移民潮总会带来一些文化上的碰撞，而文化有一个很好的外延，那就是菜肴。移民们背井离乡，千里之外只能以家乡美食来缅怀故里故人。河南、温州、平阳、新安江建德等等美食，在时间的大浪淘沙中，代代传承的惟有精品是也。

终日与美食耳鬓厮磨，故尔作为一个长兴人，想不做吃货都很难。
        一直喜欢豆制品，洪桥千张的原味（焦香味）是最爱。洪桥千张给予我无数次的味蕾享受，而我却是第一次在李永春详尽的描述里，才得以知道它的制作是需要付出原始的辛劳，和对黄豆的精挑细选的。真是最原始的才是原味啊。

“掀开砂锅盖子，汪阿娥所说的味道很快就感受到了。那笋不仅真的不涩，还带着淡淡的甜味，脆香脆香的感觉还真的很浓。”“这'黄芽笋’煮水口咸猪蹄的味道还真的像雷坞村人一样，很香很醇。那味道能在你的脑海里沉淀下来，“ 雷坞村的咸肉煮笋，明年春分我们约会吧！
       闽南红曲酒，使我记忆犹新的就是第一次见李永春时，让我真正领受了它的力道。
       那是在长兴文化人的一个小圈子，也是我第一次参加此类聚会。记得当时是由一位伊作家做东，邀约了部分长兴的本土作家。因为第一次，因为与众人都是素未谋面，我提前十分钟到达饭店。不曾想推开包厢门时，里面已是人头济济欢声笑语的了。我本来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更不善于和陌生人交谈。自我介绍后，我按耐尴尬坐下听大伙聊天。这时李永春背着包匆匆而来，一看见我就道，柏来，这就是柏来。你们大伙认识了吧？说着从包里翻出刊登有我的文章的由李永春主编的《长兴时报》递给我。一个大忙人，竟记得这等小事。望着那张厚道的脸，我心便不再尴尬。

有人说，喝酒是人与人之间最近的距离。面对大伙的热情与直爽，面对红曲酒入口时的甜美诱惑，推杯换盏间心底竟起一股来者无拒的豪情。李永春见我酡然的脸和直勾勾的眼神，就劝大伙别喝了。我却说，没事，这酒越喝越甜，我还能喝哩。没想到与大伙初次见面，红曲酒竟让我成为一个貌似贪酒之人。

长兴人的悠闲和众多美食，是让人幸福感爆棚的。
       某个冬日午后，窗外飘着雪。一张竹几，几张竹椅，旁边架着一只煨着狗肉的大铁锅，几碗浮着蛋花的红曲酒，三两好友围炉向火，大快朵颐，大碗喝酒。这该是怎样的快意人生啊！但对每个长兴人来说，这决不是奢侈的。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我以“今夏的高温算是破纪录了，而且持续较长，”“于是，就打电话给父母，提醒他们要及时开空调，不要省几个电费钱。为了引起二老的高度重视，我还故意夸大严重性，说报纸上已经报道有好几位老人热死了。“”父亲正在练书法，母亲在淘米，两人脸上都还挂着汗珠。空调压根儿没有开，一台吊扇在天花板下悠闲地转着圈儿。“这次之后，我觉得光'教育’已无济于事，只有进行常规的监督才能真正'开窍’，或者说逼着他们适应享受。”“现在，对于'老小孩’的父母，也该轮到我们监督他们如何享福的时候了。”这样的可以触摸得到的温暖来驱逐洪水的戾气。
                                                                                                  
       夜未央。 我将目光留在故乡深深浅浅的脚窝里，由金山银山踏实又安详的淳朴里，由雏菊淡淡的幽香里，由李小胆的胸脯上收了回来。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