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表弟》文/王宁生

 表弟【散文】

              文/王宁生

作者简介：

王宁生，男，50后，山东宁津人，骨科医师，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见《青春诗歌》《中国风》《北京青年报》《山东诗歌》等报刊及文学网络平台，出版诗集《含羞草》。

表弟姓刘，大号刘铁桩，地道的庄稼汉子。虽称表弟，其实我俩同岁，我只是生日大。表弟长得人高马大，就像湾边上汲足了水气的柳树，比旱地的小树粗一棱，按贾平凹《废都》里的话说，就是傻大憨粗。其实，表弟不傻，精着呢，空长了一副“大憨粗”的傻牌子。表弟今年六十，几十年的风雨剥蚀，早已把一个活生生的人，雕刻成了“兵马俑”，虽说精气神还在，可肌肤已被岁月耗干了水分，看上去比同龄人，老相。加上那一脸的络腮胡须，更显苍桑，人送外号：马克思。

少年时，我常住姥姥家，和表弟混得稔熟。十五六岁时，我俩同在一个学校念书。那时的表弟，少年老成，冬天，戴一顶只有农村上了年纪的人才戴的毡帽头子；腰里扎着战带；脚上穿一双外面封了狗皮的草鞋，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演《智取威虎山》上的栾平，绝对不用化妆。许多年后，同学们相聚，还常常说起表弟的毡帽。风霜抹去了多少岁月往事，可表弟的少年形象，依然刻在同学们的脑海里。

上学时，表弟成绩不是很好，也不是最差。那时正兴批“四人帮”，人人写批判文章，轮流上台发言。表弟的发言博得全班同学的热烈掌声。待发言完毕，他把讲稿夹在腋下，走下讲台，也高举着双手随同学们一起鼓掌。那派头，成熟，老到，就像在联合国大会上刚刚做完演讲，令全班刮目，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

表弟不苟言笑，却不乏幽默。那时日子艰难，上学都是自带干粮，熥热了就在教室里吃，通常是俩窝头一碗粥外搭两个咸萝卜骨碌。每次吃完饭，别人都忙着刷碗洗筷，表弟却不动声色，把筷子伸进胳肢窝里，夹紧，然后狠劲儿一勒，比刷了还干净。全班四十多个同学，只有表弟会来这一手。在我的记忆里，这是表弟对幽默最好的诠释。

四十岁那年，表弟干了件大事。一日，两口子去田间劳作，干着干着，话不投机，抑或是累了，动起手来。表弟嘴笨，说不过他媳妇，但却有把子蛮力。只见表弟一个海底捞月，抄起他媳妇双腿就扔了出去。这一扔的效果是：锁骨粉碎性骨折。表弟也没想到伤得这么重，以为暄地里摔不坏人，只是吓唬吓唬他媳妇，结果酿成大祸。

这还了得！闹出这一出，表弟也有些心虚。赶紧嚯抄人，驾着三码子直奔县医院。??那时，我正在县医院当骨科医生，连夜张罗着为其做了固定手术。表弟媳妇大度，也没和娘家人透露受伤原因，只说是不小心让驴踢了，说完，看看丈夫，眼里含着泪水，洋溢的全是委屈。表弟毕竟心中有愧，自知理亏，也不记较，床前端汤递药，算是弥补。日子一久，这事也就烟消云散。打那以后，表弟自觉心里欠了媳妇一个情，后悔不该动手，伤了夫妻感情。念及媳妇的好，从此，表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收敛了脾气，更加疼爱老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岁月就像老太太织布，随着咯哒声，在一寸一寸延长。表弟老了，真的老了，看上去就像汹涌澎湃的钱塘大潮，释放完了能量，变得那么安静。那一脸引以为豪的马克思式的大胡子，已有些花白；额头也平添了几条沟壑，斜阳一照，让我想起秋天收割后空旷寂寥的田垅。那日，表弟给我打来电话说：表哥，我可能栓住了！瞬间，我的心为之一震。我赶紧嘱咐他抓紧治疗，万不可掉以轻心，大意失荆州。

再见表弟时，他已有些驼背，看上去已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头。那走路的姿势，也越发像他年老时的父亲。我感叹岁月的无情！这是那个头戴毡帽脚踏草鞋的少年吗？每每想起他的独一无二的幽默，想起我们令人难以忘怀却一去不返的少年时光，愈加伤感，恍若昨天就在眼前却无法触及。走过了人生的春夏秋冬，尝过了世间的苦辣酸甜，我终于明白，正是我们一代一代人前赴后继，接力跋涉，才让岁月有了温度，才让日子更加鲜活！

山东精短文学编辑部

总编

张巧梅

执行主编

王瑞伟 李洪菊 潘杰 卢健生

总审: 王焕东

副主编:尹延哲  陈雅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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