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制‖苏彩琴《马穆萨和他的女人》
短制‖苏彩琴《马穆萨和他的女人》
马穆萨和他的女人
苏彩琴
作家近影
苏彩琴，宁夏西吉人，毕业于师范院校，本科学历。文学爱好者，在文字里寄托自己的情怀，喜欢写一些心情随笔，文字里透着淡淡的忧伤。
最后一次见到马穆萨是上学期快放学的那会，还是满脸的煤炭黑，蓬乱的头发，一身大块头，仿佛证明了没心没肺的人永远都不会瘦的一样。
手里提了一塑料袋包子给他的双胞胎女儿递到手里，眯着那只不合适的眼睛说：“中午我给人送炭，你们四个吃包子去。”然后一摇一晃的，一双厚重的烂皮鞋“沙踏沙踏”地走出学校。我禁不住走过去问穆萨的女儿：“你妈妈回来过吗？”她俩摇摇头说：“我妈再没回来过。”我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第一次见到马穆萨还是在我老家的旧巷子里住的那会儿。那年刚开学的第一天，放学回家路过老妈家，看见有一大家子人忙着往老妈隔壁搬家收拾屋子。我问我妈那间大屋子租了吗？我妈说?这家人娃娃大的岁的六口人呢，这间大屋子刚好适合他们住。男人娃娃个个都脏兮兮的，只有他的女人看着还干净利落的。我妈说这个男人叫马穆萨，有点智障，靠给人送煤炭挣钱呢！四个娃娃看上去都不太机灵，女人各方面看着都很聪明的！原本热闹的巷子里住了好多家从乡下租住念书的娃娃，这一下又添了四个娃娃，巷子里更加热闹了。每天上下学我都会路过他家门口，不免会留心多看几眼他家的每个人了。时间长了我发现马穆萨不但有些智障，一只眼睛好像也有点问题，看人的时候总是半闭着那只眼睛。一个大儿子十几岁了却呆愣愣的，说话吐字不清。老二老三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吃的肉楞楞的，傻乎乎的，看着也蛮可爱的。老四也是个儿子，三岁左右，眼睛噗噔噗噔的看着比那三个大的机灵些，就是不知道智商有没有问题了。当然这一家子的关键人物就是马穆萨的女人了。也不知道谁家亏过人把女儿嫁给了马穆萨，起码看着和正常人一样。这个女人机灵很，搬来时间不长，就和巷子里进城陪娃娃读书的女人们混的很熟了。每天放学回家就看见好几个女人依在马穆萨家门框上，边绣着鞋垫或者织着毛衣边聊着天倒着闲话。刚开始我没注意马穆萨女人，后来听几个平胸女人悄悄说马穆萨女人的胸好大，我这才刻意注意了她。一天放学回家路过她家，她正和几个女人说闲话，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我偷瞄了一眼，哇靠那胸……我自愧不如。她很丰满，脸长得也好看，这让我不禁想起了武大郎和她娘子来，多么的不般配。不禁感慨这马穆萨真是命好，娶的女人不但聪明而且还长得好看又性感呢！
一天下午放学回家路过马穆萨家门口，我忽然发现门口除了有几个爱捣闲话的女人之外居然还多了两个男人，他们一起围着穆萨女人谈笑风生，穆萨女人笑的大胸颤个不停。哎，也许女人天生就爱八卦说闲话吧，吃完饭我转悠着去老妈家居然好事地问了下哪来两个男人围着穆萨女人转呢。我妈说那是巷子里陪娃娃上学的两个老光棍，没本事挣钱，老婆都跟着人跑了。只要看着马穆萨送煤炭挣钱去了，这两个老光棍就蹭到穆萨家看穆萨女人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马穆萨家门口不再有女人说闲话了，反倒是那两个光棍每次都在，一个在屋里坐着?，另一个就依在门框上；要么一个在门框上依着，另一个就在穆萨家屋子里坐着，总之都能逗得穆萨女人咯咯笑个不停！倒闲话的女人们不再去穆萨家门口了，而是远远的三五成群地说着穆萨女人的闲话：两个老光棍嫉妒穆萨，说一个超子都有女人，还是很好看胸大的女人，我这么攒劲机灵的男人为啥没女人呢？另一个光棍给几个捣闲话的女人把话撂下了，说非要把穆萨女人拐跑不可。就这样闲话开始传播升温加剧……终于有一天晚上，我刚睡着不一会儿，就被巷子里的娃娃哭闹声和打骂声吵醒了，足足能吵闹半个小时才渐渐散去。第二天早上上学路过我妈家，问昨晚谁家吵架呢？我妈说马穆萨昨晚回来打女人打娃娃，整了半夜，吵的她都没睡好！我问这家子为啥打架呢，我妈说马穆萨昨天送煤半夜回来看到女人和两个老光棍还在款闲话，小儿子饿的直哭都不管，气的马穆萨二话不说提起个门背后的顶门棍就打，两个老光棍吓得连忙跑了。马穆萨没处出气，拿起顶门棍美美地把女人打了一顿，吓得四个娃娃大哭大叫，一时间巷子里炸了锅，说是两个老光棍把马穆萨的超病惹犯了。
也许马穆萨的超病真的犯了吧，从那天起，马穆萨每晚半夜就开始打女人打娃娃，每天半夜巷子里的人都能听到那几个娃娃的哭喊声，原本还算和谐的一家子人从此开始过得闹心起来了。每天早上上学的时候，两个双胞胎女儿都是哭地眼睛肿肿的，裤子都好像提不起一样邋里邋遢的，头发乱蓬蓬的，脸都再也没有洗过……
关键是马穆萨的女人也一下子变得邋遢窝囊了，每天到了早晚饭点时就开始烟熏火燎地给娃娃做饭了。
没有煤炭了就用捡来的木头和硬纸板在炉子里烧火，满屋子都是烟。我妈的那间大屋子本来用白灰粉刷的很白净的，没过多久就被烟熏成黄棕色了。马穆萨也不再出去送煤炭挣钱了，一天到晚躺在那张乱糟糟的床上，半闭着那只不太合适的眼睛，不停地戳着手机。很快的马穆萨送煤挣来的米面油吃光了，一家子人就靠女人在巷子里挨家挨户借米面，有的人家知道马穆萨家的情况索性送给她一些米面。听说那两个老光棍还算有点良心，偷偷给马穆萨女人送点米面，还或多或少的给她些钱，让买些菜水之类的混着把日子先过着。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逃不过马穆萨那双智障的眼。每天一吃一睡，到了半夜就开始骂女人打娃娃，整地巷子的人很长时间都不得安生。离马穆萨家近的几家人实在受不了对我妈说，让我妈把马穆萨一家子赶走，再不赶走他们就要搬走了。我妈很无奈只好找了马穆萨，让再不要深更半夜的打女人了，再要是这样下去就搬走吧！我妈对我说，她也不能赶马穆萨走啊，不知道缘由的人还觉得我们一家人欺负可怜人呢。不过自从我妈给马穆萨下了逐客令后，他们一家人还算消停下来了，晚上也再没有听到打骂声了，可就是生活入不敷出了，大家送米面一次两次还行，三次四次也就不再送了，毕竟巷子里多数都是租了房子供娃娃上学来的，家庭也不是很富足。那两个老光棍再也沾不上马穆萨女人了，自然是渐渐远离了她了。马穆萨依旧是光吃不干活，依旧是躺在那张乱糟糟的床上半闭着那只有毛病的眼睛戳着手机……
一天傍晚，吃过饭我去我妈家转的时候碰到了穆萨女人，她浑身的水泥灰，一双沾满灰的手捧着一袋子馒头，肩上扛着铁锹往家里走。那丰满的大胸不再觉得是一种美，反而感觉是个累赘。憋咕咕的，撑着那件旧衣服，感觉一不小心就会爆破了似的。我想那丰满的大胸要是长在一位养尊处优的、被人宠爱的女人身上便是一道风景，可如今长在她那苦命的身上不但是个累赘，而且有可能还是个祸根。原来穆萨女人经人介绍去了附近的工地上打工了，因为实在是没钱吃饭了，几个娃娃还要念书买学习用品呢。穆萨女人每天早出晚归，早上走的时候要把午饭做好，晚上回来还得烟熏火燎的给马穆萨和娃娃做饭，不到一个礼拜马穆萨女人就累成个狗了，那顶白帽子变成个灰帽子了，脸都顾不上洗了，那个干净利落的女人至此已消失殆尽，那傲人的大胸就像是大屁股长错了位置一样，一走三甩，对这个每天累得要死的女人来说，已经顾及不到羞丑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半夜，马穆萨再次打的娃娃大哭小闹，都惊动了110。
那晚由于巷子里吵闹声太大，我也睡不着了穿了衣服出去看个究竟。原来马穆萨的女人从早上出去再也没有回来，马穆萨半夜跑到工地去找，工地上看门的人说是穆萨女人和一个工人早上向包工头讨要了工钱就离开工地了。马穆萨疯了回来就打四个娃娃，把巷子里人惊动了，一边拉架一边让马穆萨报警，这不110就来了。110的警察同志听说了原因后就劝马穆萨再不要打娃娃，并且答应明天给马穆萨找女人。警察的话总算让马穆萨安静了下来，人们这才又回去睡觉了！
回到床上我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我再也没有睡意了。忽然觉得马穆萨的女人好可怜，她真的要是跟着那个人走了也许是一种解脱呢，希望那个带走她的男人能永远爱她善待她。躺在被窝里，闭上眼睛我居然忍不住为她祈祷了好几遍，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为一个背着丈夫孩子和别人私奔了的女人祈福，我有罪吗？我默默问自己好几遍，但还是为她祈福，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疼爱她的男人护她周全，更不希望110找到她。我想她一定是受够了马穆萨的折磨，那个工人一定是许诺了她半生的幸福，总之她肯定是有了离开马穆萨的动力，才让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离家出走了。
?三天后的下午，放学路过马穆萨家的时候，我看见穆萨女人依旧点火烧饭了，不禁有点愕然了。几个捣闲话的女人依旧依在她家门框上说着闲。我也禁不住凑过去问她们咋回事呢？她们说马穆萨带上110在固原的一个工地上找到了女人带了回来，110的警察安顿了安顿，不准马穆萨再打女人，再打跑了女人他们也就不管了！110的警察还叫来了民政部门的人，说只要马穆萨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会在生活上给予最大的帮扶，还给马穆萨申请公租房呢。马穆萨面子上点头答应了，可是没等110走出巷子就把女人劈头盖脸一顿打，还说再跑他就把女人脚筋挑断了。穆萨女人的左半边脸都是青的，什么话都不说，怀里抱着她的小儿子，一边烧火一边削着洋芋，准备做饭。木材的烟罩了一屋子，马穆萨也不嫌呛，还是那样躺在乱糟糟、脏兮兮的床上，依旧是半闭着那只不太合适的眼睛戳着手机……
然而，随着马穆萨家好日子一天天的到来，却并没有改变他对女人的折磨。他开始变本加厉，晚上由原来的大打到悄无声息的掐捏……几个捣闲话的女人偷看过穆萨女人身上的青伤红印，尤其是见不得光的地方更惨。马穆萨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每天还会拿上养家糊口的低保钱买彩票，做着他的黄粱美梦！每次见到穆萨女人，感觉她疲惫恍惚的眼神很是无助，那眼神无疑和呆子没什么区别。我想她可以离婚吗？四个娃娃，一人两个，她能养得活吗？不可以，她没法养活！而且这样的家庭没人会主张让他们离婚的，那么唯有逃走了……我再一次开始为她胡思乱想着出路。那个工人会再次出现带走她吗？估计我是操闲心操惯了吧，马穆萨女人一天不走，我的心就煎熬一天，我看不惯她那张茫然无措，隔三差五就青肿的脸，同样是女人啊……
终于有一天下午，娃娃们都放学了，马穆萨吃完饭后，有人给二百元叫他去送趟煤炭，穆萨开心的走了。等他回来已经晚上九点了，家里不见了女人，四个娃娃一人手里拿着二百元，高兴的说是妈妈给他们这么多钱让买好东西吃去，她出去转会儿就回来了！马穆萨刁来娃娃手里的八百元钱，高兴坏了，躺床上继续戳手机去了。
然而从那天晚上起他再也没有等到女人回家。听说那晚穆萨送煤炭走后，那个工人雇了一辆出租车来带走了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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