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

老狗 

老狗被抓起来了！

听到这消息，我很意外，不是因为老狗人品好而意外，是打心里觉得以老狗的猥琐，他甚至都不配被抓起来，他猥琐的那么平庸、猥琐的实在是太过猥琐，猥琐的你很难把他跟犯事儿被抓联系在一起。他那么猥琐，他能干出什么事儿来？还真能！

老狗是个外地人，六十多岁的老光棍。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年代来的这里，从我们这些孩子记事儿起，老狗就走村串户的晃荡。他就像是一个从地里长出来的外地人，“外地”的理所当然又莫名其妙。

老狗叫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我曾经问过岁数大一些的长辈，他们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姓杨。为什么叫老狗，至于谁先给他取了这个绰号，已经没人能说清楚了。就好像他从来就叫老狗，这名字跟他就像天造地设一样的般配。

老狗因为是外地人身份，在村里没有耕地，年轻时走村串户给牛羊多的人家当牛倌羊倌什么的，但他极懒，因此就在哪儿都做不长。十里八乡一提到老狗，都知道这号人，臭名在外。

这几年年纪大了，就在住进了敬老院里，潦草着过活。偶尔，老狗会出去唱喜歌赚点零花钱。

所谓唱喜歌，是如今村儿里办喜事儿时常发生的状况。大概就是会有一些人，他们打听到十里八乡谁家要办喜事儿了，赶上仪式正进行的节骨眼上，跑进去在场子里把各种吉祥话儿翻过来调过去的哼哼几遍，办事儿的人家人毕竟是在办事儿，为了顺利进行下去，花个三五十块的总要把这类人给打发走。这有些类似于乞讨，一般人不会做，只有不想靠力气体面的养活自己的人，才会去做，老狗自然是在合适不过。

这行也有门槛，厉害些的唱喜歌的，都极懂察言观色，一旦看出办事儿这家人又好面子又比较面怂，看起来就不愿意惹事儿。遇到这种人家办事儿，给个三五十块也不走，喜歌儿还是哼哼唧唧接着唱。不但要钱，还要捎带上点酒席上的吃喝才肯走。老狗更是个中高手。

单笔收入不多，就得十里八乡的跑，所以唱喜歌这活儿不是一个人能做的，得需要消息灵通，还得腿脚快。这一点老狗不行。他有个搭档。老狗的搭档是个三十几岁的光棍，也有个外号叫吴瞎子。这人并不是真的瞎，只是一只眼睛上有个类似于先天性白内障一样的东西，我们乡下土话管这个叫“玻璃花”。因为这么个毛病加上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耽搁着没娶到老婆。吴瞎子负责四处打听哪儿有办事儿的，再用电动三轮把老狗拉过去要钱。

说回老狗被抓的事儿：老狗被抓是因为涉嫌强奸。强奸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事儿要从两年多前说起：吴瞎子是个光棍，因为走村串户的四处跑探听谁家办喜事儿，认识了一户杨姓母女。这家的男人因为强奸邻村的一个小女孩还造成了小女孩重伤，进了监狱。母女二人日子不好过。吴瞎子一通忽悠就把母女俩接到了自己家，也算是有个房妻室。两人就以夫妻的名义生活。小女孩叫杨灵，吴瞎子也没让强迫她改姓吴，还是姓监狱里生父的杨。因为老狗也姓杨，就做了这杨灵的干爹。

日子好像突然就开始从越来越差，逐渐好起来。围前左右的人都觉得老狗转了性子，六十多的人，干活儿也卖力了，唱喜歌也积极了。赚了钱总是拉着小女孩去买吃的，买衣服什么的。吴瞎子有了家室似乎也变好了，对母女两人很好，嚷嚷着自己赚了钱不管多少都上交。有了积蓄后家里买了几只羊。杨灵虽然跟吴瞎子没有血缘，吴瞎子花钱却很舍得，视如己出。

两年多的时间里，这看起来都很像一个励志的，甚至有点自我救赎意味的故事。直到杨灵在学校自杀未遂。

原来老狗和吴瞎子每次带杨灵出去，都只是用买好吃的好衣服骗她到野外，一个人把风，另一个人作恶。两人对杨灵威逼利诱，十几岁的小姑娘自然是不知道怎么跟她妈妈说。事情败露是因为有了点钱的吴瞎子跑出去鬼混染了病，传染到了杨灵，还有老狗。老狗怕杨灵的病严重了，事情遮不住，就偷悄悄告诉小姑娘母亲，说他偷看小姑娘裸体时看到了可能染了病……。杨灵妈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后并没有报官，而是逼着杨灵保守秘密，开了药就把小姑娘送去学校上学。回到学校的杨灵割了腕。幸运的是被同学发现，孩子的命算是被救回来了。

老狗和吴瞎子都被抓起来了。

杨灵母女俩，回到村儿里，很快就处理掉了养的那几只羊，还有老狗和吴瞎子唱喜歌用的电动三轮，没多久就离开了吴瞎子家。听说是去外地打工了。自那以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