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泽宪《马厂巷的回忆:丁家大院》
马厂巷的回忆:丁家大院
成泽宪
我在几篇文章中都提到过一个宅院——丁家大院;从一开始住在里面,到后来象“卫兵”一样守护在前面,我和它近距离接触了整整20年。虽然我很早就离开了马厂巷,且大院也在城市建设中灰飞烟灭,但在我的印象里,它一直是六合城里最大,最好的宅院。

为了不让这个结论有失偏颇,我努力的回忆听过见过或者去过的地方,翻来覆去的想,试图找出比丁家大院更出色的所在。
我想起原大官巷中段有一处宅第:大门外两侧立着青灰色的圆形石墩,上面刻有蜗牛状的花纹,小孩子可以像骑马一样坐在上面玩。大门里天井对面有一个大厅,应是家族聚会的地点,后面有两进四合院,天花地板,很幽静。最后面是一个小园子,开扇小门通往小官巷。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就是缺座楼房。这宅子后来被老年大学使用,我在屋子里下棋,唱京剧,过了很快活的几年。90年代的某一天,它被拆了,那儿盖起了楼房,成了社区居委会所在地。
老体育场东大门对面倒是有一座楼房,大概四五层高,在当时算是高层建筑,然而只是孤零零的一栋,显得陈旧不堪,毫无气韵,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在那儿痴心守望着她永不归来的丈夫。
县府街34号清代民居,是个大宅院,里面象样的房子寥寥无几,不能和丁家大院相提并论,而且也没有楼房。它只是一处年代久远的老宅子。
东大街除了老人民医院内有几间像样的房子,我再也想不起 来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得上“书香门第”这个雅号。
南门彤华街两边低矮的门板房,形象的诠释了没有大宅院的街道是如何的寒酸。
只有小北门和板门口内,各立着一幢漂亮的小洋楼,天花地板百叶窗,花园里玫瑰盛开,应有尽有。可它却是美国人的财产,至今仍不妥协,孤岛般地矗立在城中。
这么排数一遍,貌似只有丁家大院才是小城里最漂亮,最适合人居住的处所。
几十年来,这个始建于上世纪初,“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宅院,默默地驻扎在马厂巷的中间地段,低调的生活在古老的棠邑城内。它度过多少个酷暑严冬,承受了几多风雪雷电;后园的花开叶落,大院里客来人去。终于,在经历过短暂的产权变更后,它等到了懵懂贪玩的我。
大概在60年代初,我家从西门某处搬到了丁家大院后园西南角的一间房子里。
也许记忆力不够好,我已忘记了搬家时的确切地址和时间。
我只记得最早住过县府街与汪家巷夹角的一处宅子,它的大门朝北。我还记得,那里面的木楼梯,窄的只够一个人上下行走。房子至今还在,墙壁斑驳,从窗户外面可以看出很久没人居住,我几乎每天都从它旁边经过。有一天,我下定决心,要去探个究竟,刚跨进门槛,我的脑袋突然嗡嗡作响——那楼梯已经被封闭了,我失望之极。
残存的记忆又停留在大官巷一处老井对面的宿舍。一天傍晚,我攥着母亲给的五分钱,沿着宿舍前面的小道,去县府街的小店买酱菜。当我走到那排冬青树旁,一只马蜂突然袭击了我,我的左眼睑立刻肿了起来,我忍着疼痛,端着空碗,沮丧的走回家去。宿舍现在依然住人,可是我实在没有勇气进去看一看。
接下来就到了丁家大院,在那间半明半暗的屋子里,母亲坐在床上向我讲述一个感人的故事,主人公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他与人为善,做了许多好人好事,后来他牺牲了。我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一种价值观,但是我能感到某种观念正在注入我的大脑。后来我知道这位英雄叫雷锋。
这三处断片式的画面构建了我童年记忆的小屋。
搬过来的第二年,大院前面拴过许多马和驴的空地上竖起了一排平房,是父亲单位建的集体宿舍。我们家和另外三家人挪了进去。
房子外面看着崭新,里面的隔墙却是芦席糊了泥巴,再刷层石灰水,质量可想而知;后面大院的门板也被拆下来,安装在我们宿舍的旁边,于是我们俨然成了大院的“看门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新房子被巷子里住户称为“六城镇干部宿舍”。
卸了大门的门道象缺了门牙的大嘴巴,从外面一眼就看到里面的天井式甬道,二道门和最后边的园子,也能看到一株苍劲的柏树,矗立在甬道的右侧。
甬道的左边是四合院,右边是自带大门的楼院,两边房子结构不同,里面的景象也是冰火两重天。楼房里人声喧杂,围着院中彩色“斯门汀”地,有人串门打招呼,有人坐门口聊家常,也有看报说时事的,而听的最多,是一位“王婆婆”的大嗓门,常常唤着她宝贝的外孙:“刚刚,你在哪儿?”整座楼洋溢着电影《七十二家房客》里鲜活的气息。
对面的四合院却很安谧,里面住了七八户人家,却难得听到响动,仿佛没有人居住似的。丁家人住在东南角的三间房子,对开的木槅大玻璃窗,带有“斯匹林”锁的门,房子前面另有一个独立小院。屋里有四根铜柱的大床,墙上挂着字画,还有书桌和一张木摇椅,所有的陈设,均显示出有钱人家过的日子。
穿过天井,出了二道门,迎面是大院的后园。园子里生长着各种杂树,一条铺着碎砖石的小道横贯中间。小道南边通往前街的财政局宿舍后门,小道的北边尽头,是另外一座两层小楼的侧门——和南面的楼是一体。北楼内部也是木结构,天花地板,也有一个大院子,它的正门开在后街,与对面清真寺隔街相望。整个丁家大院大约住着30户人家。
南大院的旧主人,继承了盐商祖上留下的家业,他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可惜他只是个建筑站的工程师,对园艺不感兴趣,偌大的园子听任原生植物乱象的生长,到我们进来的时候,园子已日见荒芜,几乎成了废园。后来,这位倔强的工程师运动中受到冲击,他宁断不弯,一天夜里,从家里跑到薛家巷码头,跳河自尽。
和他的命运截然不同,北院的旧主人靠拖板车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昔日的小开终日与社会贫苦人士为伍,一直挨到改革开放,他开了馒头店,每天在店里唱着京剧《苏武牧羊》,苍凉的声腔旋律,流淌着坎坷人生的况味。
自从我住进“传达室”式的新房子,认识了巷子里许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有黑皮,小敏,沈家兄弟,明亮,还有住在大院里面的孙家“大小肚子”兄弟,大家成了玩在一起的小伙伴。
小孩子管不了大人的事,凋敝的后园成了我们娱乐的天地。
白天,我们在槐树下“丢手帕”,那歌词我至今没忘记:“丢手帕,丢手帕,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到了晚上,满园疯也似地跑着“捞呆子”。
稍大一些,我们在园子里打弹子,斗鞠子,玩一种叫“攻城”的游戏。
活动量的消耗,靠每天两稀一干的卡路里摄入,已远远不够。我们抵挡不了对甜滋味的渴望,爬到桑树上,摘下饱含酸甜汁水的桑叶果,弄得满手满嘴乌黑,衣服上也有。我时常仰望着枯花树上鲜红的果子,呆呆的想:假如它也能够吃该多好,不要单单只成为鸟雀们的美味。
后园北边的那片杂草地,同样也充满了诱惑力。
高大的梧桐树下,尺把高的杂草淹没了小径,各种昆虫躲在里面奏乐,宣告着它们的存在。这里的红蚯蚓到处都是,一铲子下去就是好几条,是钓鱼的最佳饵料。我们的目标是“二尾子”蟋蟀。“二尾子”藏在砖头瓦片下,隔一会儿发出一二声“吱、吱”充满野性的鸣叫,这样的蛐蛐儿往往有红头蜈蚣和癞蛤蟆把门,一定得小心谨慎才能捉到。

我们轻手轻脚的进到草丛的深处,忽然间,一条赤红的火炼蛇挡住了去路,它正盘着一只可怜的青蛙,我吓得“哇”一声大叫,慌忙跑出来,长时间不敢再进去。
这样快乐了两年,后园突然消失了。
先是来人封闭了南面的园墙,两位镇领导在园子中间建起了两座小院,接着县里又在园子北面建了一排宿舍,住进去几位干部,后园已变成了后院。
失去了乐土,当然不甘心,我们转移到另一处阵地,就是那掉了门牙的“大嘴巴”——大门的过道。
那是不大的空间,地上的砖块已经残缺不全。我们聚在一起掼四角,交换香烟纸,扑洋画,叼杏核,反正男孩子喜欢的玩意儿都是在那里进行的。每天直到哪家的母亲拉长了声音,呼着他小名:“吃饭喽!”大家这才“哦”的一声散去。
有一天,几个少年又聚在门洞,不知道玩啥。有人提出,去苗圃打鸟,于是我们带着弹弓,去了凤凰山林果场。那天战果不佳,仅仅让我打了一只麻雀。回来后,孙小肚子眨巴着眼睛,突然提出要用杏核交换二弟的一只旧篮球。
看他很认真,我突然想逗他一下,说,你能把这只麻雀吃了吗?
“能!”
“真的?”
“当然。”
拉过钩后,“小肚子”把那只麻雀带到井旁淘米缸前,撕去皮毛,扔掉内脏,用泔水洗了洗。那时太阳穿过大院的楼顶投下半片阳光,大家伙无声的围成个半圆,见他半闭着眼,像个慷慨赴难的勇士,生生的把那只麻雀吃掉了。听着“嘎吱嘎吱”的咀嚼声,我心里突然纠结不安起来,二弟兑现承诺,把篮球送给了他。

以后没有人再提过这件事。
学校复课后,大院渐渐失去了吸引力。孩子们见了面,也从直呼小名,变成互相笑笑,点点头,似乎一夜之间,成了懂事的大人。门道恢复了安静。随着工作、参军、读书,大家各奔前程,大院终于被我们抛在了脑后。
这些事如同昨天刚刚发生过,而丁家大院却消失了,连同那迷人的幽静、烟火味人声和后园的绿树红花,取而代之的是长江新苑住宅小区。或许,这是那爿百年老宅最好的结局,得以让典雅的风貌完整保存在我的记忆中,倘若延至近年,各种违章建筑定会把大院搞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时光的车轮飞驶了50多年,老人们都已去世,当年的孩子已经成了老人,他们也许还记得那些无忧的少年时光。
我常常路过那里,穿行在高大整齐的住宅楼群中间,心里总会暖暖的泛起一丝温馨,脑子里翻腾着那些熟悉的名字,还有王婆婆的大嗓门:“刚刚,快回来哟。”……
我相信,N多年后,我们还会相聚 ,不过,再也没有丁家大院。

【作者简介】成泽宪,南京六合区人,自小爱好文学,退休后喜欢旅游,空闲时拿起笔写点回忆文章,追寻难以忘怀的淳朴,往事,作品散见报刊和各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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