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伊绯：梁实秋力挺傅雷

傅译《托尔斯泰传》与“星期标准书”

肖伊绯

原稿删订改题后发表于《北京晨报》5月10日专栏

80年前，1935年11月，商务印书馆首次出版了傅雷（1908－1966）翻译的罗曼·罗兰（Romain Rolland，1866—1944）原著《托尔斯泰传》。这是继当年9月推出傅译《弥盖朗琪罗传》之后，傅译“巨人三传”的第二部。所谓“巨人三传”，是指法国作家罗曼·罗兰——这位近现代传记文学大家所著的《贝多芬传》（1903）、《米开朗基罗传》（1906）和《托尔斯泰传》（1911）；这三部人物传记对当代传记文学至今仍有着巨大影响。对傅译《托尔斯泰传》，商务印书馆方面给予了高度重视，不但以软精装、书名烫金方式装帧，还特别加印护封，护封上郑重印有梁实秋的推荐语；并将该书选为当年的“星期标准书”，全力进行营销推广。

商务印书馆的“星期标准书”，是王云五任总经理期间，推出的一种书籍营销模式，距今已有80年的历史了。从1935年10月开始，商务印书馆创立“星期标准书”营销模式，以“名人荐书”的方式，每个星期都向读者推荐一本商务新书。这一营销模式堪称中国出版界创举，标志着“名人荐书”商业化的尝试之始。纵观这些向大众荐书的名人群体，如蔡元培、胡适、林语堂、梁实秋、冯友兰、马寅初、潘光旦等等，可以说，当时的中国知识界精英群体，几乎全盘参与了“星期标准书”的评选工作。在这样齐整的精英荐书群体的推动之下，“星期标准书”在当年的流行程度也可想而知了。

与此同时，当年读者购买“星期标准书”时，还会得到打对折的优惠（后来改为七折）。由于是限时优惠方式（荐书当月执行优惠价，过时将恢复原价销售，详见《商务印书馆星期标准书发行概况》，1936年印制），这对推动新书销售无疑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而傅译《托尔斯泰传》初版之际，正值“星期标准书”营销模式启动不久，以这样一部世界名著的中译本来加入营销阵营，无疑正当其时，理所当然了。正因为如此，傅译《托尔斯泰传》也成为傅译“巨人三传”中唯一入选“星期标准书”的作品；之前出版的《弥盖朗琪罗传》未值该营销模式启动，而之后出版的《贝多芬传》，已是1946年4月，也非商务印书馆出版（骆驼书店初版），当然无缘入选。

既然是“名人荐书”，以翻译莎士比亚著作蜚声文坛的梁实秋（1903一1987）来推荐傅雷译作，当然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且看当年梁的荐语如下：

我们读过《托尔斯泰传》之后，不能不说“这是一个人！”他本是世家出身，赋有浪漫的骄纵的英雄的堕落的倾向，等到他认识了贫苦民众的惨状，他转变了，他说：“人们不能这样的过活！”他变成一个坚决的人道主义者。他攻击的是“不劳而获”的阶级和剥削人类的教会、科学与艺术；他的宗教是“爱”，他的信条是“以你额上流着的汗来换取你的面包”；他不主张暴力的革命，虽然他预言了俄国共产革命的来临。他是俄国革命前夕的一个巨人，不仅是一个文学家，亦不仅是一个理论家，他的一生即是他的思想的实践。罗曼罗兰是最宜于写他的传记，因为罗曼罗兰是受他影响最深的一个。傅雷先生的译笔是忠实而流利的。这是传记文学中不可多得的一部。

梁实秋在荐语中谈托尔斯泰、罗曼罗兰、傅雷，一一给予了充分肯定的评价。这对当年的普通读者而言，当然有着简明扼要的推介作用，对新文学运动研究者而言，梁实秋推介傅译本这一史实本身也颇有研究价值。但这样的荐语，如今在梁氏文集与各类梁、傅研究著述中却少有披露，只因年代久远，80年前初版的傅译《托尔斯泰传》之护封，往往早已脱落毁损之故。就笔者所见，新文学运动以来的众多原版图书中，有完整护封存留下来的傅译《托尔斯泰传》初版本，少之又少，实属“凤毛麟角”。正因为如此，后世读者鲜有知晓傅译《托尔斯泰传》曾入选“星期标准书”者，更无从知晓曾有梁实秋荐书这一史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