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佐藤学:直面教育真问题

●佐藤学(Manabu Sato):

日本学习院大学文学部教授,教育学博士(东京大学),日本学术会议第一部原部长、日本教育学会原会长,同时身兼很多教育类协会的理事与常务理事。

佐藤学先生热衷于走进中小学教育现场,倡导学校“学习共同体”建设。多年来,他身体力行,走访过全世界数千所学校、近万间教室,听课上万节,与教师合作,直面学校改革的挑战,不仅是日本学校教育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也是世界范围内在基础教育研究领域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

2018年11月13日,在北京师范大学举办的第四届中国教育创新成果公益博览会上,本刊与北师大中国教育创新研究院联合举办了“对话佐藤学”论坛。论坛由《基础教育课程》杂志主编付宜红主持,就中日两国课程改革、学生学习、学校建设以及未来教育与教师发展等话题展开热烈讨论,现场教师也踊跃参与了提问。以下内容系根据现场对话整理摘编而成,经佐藤学先生审阅并授权刊发。

自由与民主的教育是人才培养的沃土

■基础教育课程:日本学者频频获得诺贝尔奖,我们都很好奇和关心,是什么秘诀使日本能源源不断地出现这么多杰出的科学家?您认为日本的基础教育在哪些方面与这些成就有关联?

佐藤学:确实,目前日本学者已有18人获得诺奖,算上在海外取得诺贝尔奖的日本人的话,实际上多达23人。但是这些获得诺奖的人几乎都是80岁左右的人,如果要寻找与日本基础教育的关联的话,是那个时代的基础教育造就了他们。

二战结束后,日本教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军国主义的教育转向了民主教育、和平教育。学校氛围非常的自由,老师们也相当优秀。日本的教师大多都是大学毕业,在那个时代,能够从大学毕业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因为能读大学的还不到10%,女性只有3%。大学毕业的女性,后来很多都成为了小学教师。

除了师资的优秀,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推行了民主的教育,我也是赶上了那个民主教育时代的末班车。那个时代的学生,包括我都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学习,老师们也非常热心研究。虽然当时的日本是非常穷的,但是大家对教育满怀希望。我认为正是因为有那样良好的环境,才造就了当时那批学者高超的学术水平,这才是他们能获得诺奖的重要原因。

学生逃离学习才是真正的教育问题

■基础教育课程:近年来我国一直在推进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我们了解到日本教育改革中曾有过关于“宽松教育”与学力低下的论争,能请您谈谈您对改革中出现的这些现象的看法吗?

佐藤学:日本基础教育改革中曾经有过对宽松教育与学力低下的论争。日本为什么要实施宽松教育?又为什么会有后来的一些批判呢?这要从实施宽松教育的背景说起。

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也就是日本实施宽松教育的十年前,日本考试竞争的时代已基本结束(由于高等教育的普及),这时日本孩子们的学习时间急剧减少,学习兴趣与愿望也严重下滑。我收集了各种各样的国际调查,七八十年代的日本人曾是世界范围内最努力学习的一群人。但是,在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日本孩子变成了全世界学习时间最短、最不学习的一群人。比如,世界中学生平均校外学习时间大约是3小时,但在当时的日本,三分之二的学生校外学习时间是零,有三分之二的中学生一个月里连一本书也不读,我把这种现象称为“逃离学习”(Escape from learning)。日本文部科学省修订学习指导要领(相当于中国的课程标准),增设综合学习时间,为给学校多一些自由的时间让学生用于综合学习,还将学习内容削减了30%,被媒体称为实施所谓的“宽松教育”。

日本在1998年到2006年期间,宽松教育受到了很多批判。联系到一些大学生计算能力的下降等现象,有舆论批评这场教育改革使日本学生的学习水平降低了。实际上在文部科学省的调查中并没有学生学习能力下滑的事实证据。事实上,当时还有一个特殊背景,即那个阶段日本应试产业,私立学校、补习学校遭遇到了经营的危机,三分之二濒临倒闭。但在1998年,也就是开始批判宽松教育的这一年,这些机构与补习学校开始复活了。所以,可以说当时对宽松教育的批判和学力低下的担忧,一定程度是大众媒体制造的危机。

但是,我更想说的是,虽然从数据上看,学生的学习能力并没有下降,但“逃离学习”的问题是发生在孩子身上的更加深刻的问题。也就是说日本学生并不是学习能力下降了,而是失去了学习的希望和意欲,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是必须要去改变的。我们要思考的真正本质问题是,在这之后,是去进行填鸭式教学还是探究引导式的教学。众所周知,日本的基础教育在近1 5年间,向思考探究型教学的方向转变有了巨大发展。

学生学习欲望与社会经济发展密切相关

■基础教育课程:为什么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日本学生学习欲望下滑、学习时间减少了呢?

佐藤学:学生学习欲望与社会经济发展密切相关。在现代化急速发展的社会背景下,学生在学校接受了优质的教育,就能在社会中占有更有利的地位,获得更高的收入。经济迅猛发展时期,学习者的学习意欲就越强。我年幼的时候,日本的GDP增长速度基本在10%以上,增长速度是世界第一位,那时日本学生的学习欲望是最强的。而近20年里,日本的GDP的增长率一直在1%以下,甚至几乎为零,于是“逃离学习”的孩子开始增多,情况越来越严重。在东亚,不仅是日本,在韩国,包括台湾、香港地区都经历了经济高速发展到经济停滞这一个过程,也都发生了在经济发展停滞不前的时候学生“逃离学习”的现象。而且,当初竞争越是激烈的国家和地区,在经济不好的时候就会越是严重地爆发“逃离学习”的情况。因为在这些当初竞争越激烈的国家和地区,学生学习的功利心就越强,所以在愿望无法满足时,便会相对容易失去真正的学习动力。中国近年的经济增长率一直保持6%~7%,高的时候甚至有9%,只要经济还在继续增长,应该不会发生明显的“逃离学习”事情,但是今后的5年、10年之后就可能会发生。我们需要小心,当经济增长停滞的时候,学习的希望也会跟着失去。我认为,要走出这个东亚共同面临的教育困境的关键点,就是让学生不是为了好的文凭去学习,而是真正地爱上学习。

改善教育环境是改进教育的前提

■基础教育课程:就中国目前的发展状况看,孩子们还是希望通过努力学习改变命运的,提升区域的教育质量是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请教佐藤先生,您认为提升教育质量最重要的是什么?

佐藤学:首先是班额。我去过中国很多的农村学校,在我看来中国农村教育的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是依然存在很多的问题。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农村教育环境的问题。教师的水平虽然在提高,但是教育的环境还不太好。比如在有的地方,仍然存在着一个班里有50甚至60个学生的状况。我去过一个最极端的中国农村学校,一个老师教了多达120个学生,人太多了。在一些发达国家的小学里,每一个班的学生人数大概在18人左右。在日本的学校,一个班级平均的学生人数大概在22人左右。

其次是学校规模。中国的学校规模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属于很大的,拥有一、两千人,甚至三千学生的大规模学校在中国很常见。日本小学的平均人数在130人左右,在欧美发达国家超过150人以上的学校很少,像芬兰、澳大利亚、新西兰等一些国家,小学的平均人数只有60人左右。中国学校的规模是他们的二十倍以上。教育环境不改善,就谈不上教育质量。

还有教室氛围。必须营造一个安静、能让学生相互帮助的环境。试想一下,怎样能使每一个孩子,特别是一些有各种问题的孩子也能参与到学习中来呢?我认为首先需要做到不让任何一个孩子掉队。必须要在这些孩子们之间创造一些纽带,使他们被一些更亲切的关系联系起来,比如成为朋友。能拯救孩子们的,只有孩子们自己。教师的责任就是去创造一个能让学生相互帮助、自我拯救的环境。因此,我们的教师要使自己的情绪更加平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放低自己的声音,让教室成为一个安静的适合学习的环境。只有给学生创造了一个能够随时互相学习的环境,才能让他们去做更高层次的挑战。在这样的环境中, 要让学生们学会共同学习,鼓励他们去做更高水平的挑战,让他们提高并且获得进步。这样大家才都会爱上学习,一起相互学习和进步。这就是我所说的创造一个让学生能相互学习的良好环境。

学生之间的相互帮助与影响至关重要

■基础教育课程:您的著作中曾经提到,通过学习共同体建设,使一些非常薄弱的学校和有问题的学生有了显著的改进,为什么学习共同体建设能有这样的力量?

佐藤学:东京附近曾有一所“问题”中学。在这所学校里,窗户被全部敲碎,连厕所都被砸坏了。过去在这所学校里,每天都发生着暴力事件,老师被学生殴打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在十段的考试里,接近半数的学生只能取得一段的成绩。试想一下,在这样的学校里,很多学生会在上课的时候趴在课桌上睡觉,就算老师在那里提醒他们,对他们说“加油吧”“去学习吧”,他们也毫无反应。这样的学生能够参与进学习中来吗?No!所以说我认为教师的力量是有限的,单单依靠教师是无法改变孩子们的。但是如果是朋友的话就不一样,如果是朋友跟你说,一起来吧,一起来学习吧,那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学生们就会愿意参加进来了。因此,在那里,我们是这样做的:不让任何一个孩子落单。我们尝试让孩子们去习惯协作,随时都共同去学习,鼓励他们去挑战更高的水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每个孩子作为学习的主体,让学生成为学校的主人公,最终让他们爱上学习。

我从学生那里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我明白了一点:只要学生有想要学习的愿望的话,就一定会努力坚持下去。失去了学习的意愿的学生才会放弃学习。而且,学习是作为学生生存权利的中心权利,是希望的重心。所以,我们要让每一个学生都拥有对学习的期待和动力,每一个老师都应该去这么做。我想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个改革。当然学习成绩的提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我相信,无论是怎样的学校都能够被改变。

所以说,我们要相信我们的学生,信任我们的老师,信赖我们的同事,并且一直坚持互相学习。从学生身上去学习,从老师身上去学习,也从自己的同事身上学习,一直以学生为中心,重视学生的期待。这虽然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我觉得只要去尝试了,就一定会成功。

基础知识必须在探究中活用

■基础教育课程:您强调了学生间的合作学习,如何看待合作学习与基础知识、技能习得的关系呢?

佐藤学:练习对于基础知识和技能的学习是非常必要的,但我们需要想想,是反复的背诵和练习造就了我们现在的知识和技能体系吗?比如九九乘法口诀,是因为小学阶段的反复背诵练习让我们学会计算的吗?是因为我们反复在生活中运用才学会的。也就是说并不是因为会背,而是会用、在用。反复的背诵练习也只对我们的短期记忆有帮助,对长期的记忆是无效的。对于长期记忆有用的是对这件事情本身含义的理解。因为无论怎样去背诵,考完后就会完全忘记。所以我认为,一味去反复背诵是没有用的,即使是基础的东西也是要通过不断地理解运用来记忆。再如汉字,记住汉字当然是很重要的,但是会应用汉字更重要。我们是通过了大量的阅读和书写才最终能牢固记忆的。所以,就像刚刚说的那样,一定程度的练习是必要的,但是凭借单纯反复练习得到的记忆仅仅只是短期记忆。

我所倡导的学习共同体建设,当然也注重基础的学习,但是我们更重视让学生去做远远超过教科书所讲内容的更高层次的挑战。也就是说,不只是理解,我们会更重视探究。让学生在探究过程中活用理论和知识,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更高层次的探索。

学习是对话、是旅程、是发现、是合作

■基础教育课程:在合作学习中,理想的学习形态是怎样的?

佐藤学:学习是什么?在此,我想把学习的概念再定义一下:学习是和教材的对话,和同伴的对话,和自己的对话。让学生去体验这个过程是非常重要的。学习是一段旅程,是从既知的世界到未知世界的一段旅程。我们不能去命令学生让他们去学习,如果是被命令的话,学生们讨厌学习也是很正常的。但是,要是通过学习,能让孩子们不断有新的发现,交到新的朋友,发现新的自己的话,孩子们就会对学习产生兴趣,爱上学习。如果您的学生不爱学习,您一定要尝试做从“命令学生去学习”到“让学生去做真正意义上的学习”的改变。

为此,要努力把竞争的环境变成大家一起合作学习的环境。比如“小组讨论”,一些教师把“小组讨论”和“小组对话”的概念搞混淆了,他们错误地认为必须要让每个孩子都开口说话了才叫小组讨论,所以让学生不得不去对话,强行让每个学生都发言。其实仅仅让学生开口讲述自己的想法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交流的不过是已经知道了的东西。我认为互相交流已知的东西并不能叫作“学习”。学习是对未知世界的探求,是一段从已知世界到未知世界的旅程。因此,没必要一直去交流已经知道了的东西,只有当我们去交流不知道的东西的时候,才会马上提出“该怎么办”的疑问,并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因此首先学会相互倾听才是重要的。一个好的学习小组,不是一直在踊跃发言的小组,而是大家在认真倾听,低声交流的小组。

其次,是要学会相互学习。即不要总是争抢着想去教别人,如果总是一部分人在教另一部分人,就会出现“权力差”,从而固化谁是教的一方,谁是学的一方。教师也不能只是一味地向学生灌输知识。我们应该做的是去创造一个让学生在遇到不懂的东西的时候能互相探讨怎么办的环境,而创造这么一个环境,最重要的是要让参与者学会相互倾听,相互学习。

如果创造了这样的环境,大家会变得善于学习。虽然在小组中学生的能力是有差距的,但这是一个好事情。学习正是从差异中产生的,正是由于意见的不同,想法的不同,能力的不同,文化的不同,才产生了学习。所以我认为,学生能力的差别反而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教育的优质与先进并不表现在运用了IT

■基础教育课程:如何看待大数据和信息化对教育的影响?

佐藤学:我们正在经历着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也将给教育界带来巨大的影响。在美国,通过大数据能够准确知道小学生、中学生、高中生在遇到什么数学题目的时候会有问题。孩子做的练习全部都能搜集起来,当然什么阶段考了多少分也都全部有记载。这样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呢?2018年4月,纽约州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一些低教学水平和以传统教学模式为主的学校基本都被IT产业和教育相关企业给收购了,也就是被资本奴役,变成了赚钱的工具。在美国就有像EdTech和培生集团这样著名的教育和考试产业相关的企业。随着第四次工业革命的推进,我们能看到这样一个新动向:教育产业化,学校逐渐被资本收购,学校逐渐沦为赚钱的工具。因为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教育都逐渐变成了财政的沉重负担,日本也是这样,所以才会出现学校被拥有大数据的IT企业和做教育生意的企业收购的情况。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在印度也已经有两万多所小学被卖掉了。所以,我们应该小心IT产业对教育的侵蚀。

但我并不是否定IT技术在教育中的运用。目前,我们主要通过两种方式来利用IT技术。一种是帮助教师进行授课的“教的道具”,还有一种是帮助学生学习的“学的道具”。企业会更趋向于将IT技术作为“教的道具”去广泛地售卖和运用。我认为不能把教育和企业的盈利捆绑在一起,比如说电子教科书和网上学习的系统,教育被卷入资本市场将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在欧洲、加拿大、美国、日本等教育发达地区和国家,特别像英国牛津大学、美国斯坦福大学、日本东京大学等都没有看到在使用电子教科书这类的道具。使用电子教科书的基本都在发展中国家,因为这些只是为了卖而做的道具。

IT技术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我们得想清楚为什么用它。IT技术在教师教育上有很多有益的贡献,比如利用互联网或者社交软件作为教师交流各自经验的平台。我认为IT技术最好应该作为学的道具被越来越多地使用,要把它运用在提高学生的探究能力上。我们必须去思考什么是最好的教育,并不是说运用了IT技术,就是最先进的教育。

应对未来:培养有生涯学习欲望的、喜欢学习的、擅于和大家一起学习的孩子

■基础教育课程:培养什么样的人才能更好地应对未来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呢?

佐藤学:我们现在正经历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是以人工智能、机器人和建立在互联网基础上的大数据等为主的革命,与之前的几次革命相比,将会更加剧烈,颠覆性地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和状态。比如对于日本来说,现在的49%的工作在15年后将会消失。2018年,日本的五大银行都提出了裁员超过1万人的计划,原本有20个员工的分行现在将只留下4个人。在德国,规模超过100公顷的高水平机械化农场已实现全自动化作业,只需两名员工。在这样一个崭新的时代,什么样的教育才是被需要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怎样培养教育我们的孩子?

当然,我认为最不会被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代替的行业是幼儿园和小学的教师。但是,我们仍然要看到即将到来的危机。现在教师在课堂上教的一些知识,学生们也能立刻在智能手机上查到,英语读物学生能用自动翻译器去翻译,计算可以用计算器,据说以后的英文翻译会像我们用计算器一样方便,我觉得这在三年后就能实现。但我还是认为英语教育是有必要的。我们必须思考的是什么样的英语教育、语文教育和数学教育才是被未来所需要的。

因为有了计算器,只是提高了我们的效率而已,它使我们能在此基础上进行更深度的思考。也就是说凭借计算器,我们小学的数学教育可以达到一个更高的水平。同样,凭借人工智能和智能手机我们可以学到很多的知识,我们可以活用这些知识,去进行更高程度、更深层次的探究。只有适应21世纪的发展需要,采用新的教学方式的学校才能在历史的车轮下存活。

15年后,世界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我们必须要培养能适应这些巨大变化的孩子。在日本,教育工作者们正在做一个叫“ActiveLearning”的教育改革,面对15年后的未来,设计如何让每一个孩子都能成为未来社会的参与者。这种改革的方式正是学习共同体的方式。我认为,积极主动的学习是非常重要的,我们所追求的是具有创造性的探究性学习、通过小组讨论学会协作学习、高质量、有深度的学习。只有经过这样有深度的学习的孩子们,才能成为未来社会的参与者。因此,引导学生去这样学习是教师的职责。我们需要培养有生涯学习欲望的、喜欢学习的、擅于和大家一起互相学习的孩子,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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