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第五节、反霍联盟

不是谁都能和霍光过招

今天的故事,要从遥远的漠北说起。早在汉武帝天汉元年的时候,正赶上匈奴和汉朝的第一个关系缓和期。匈奴且鞮侯单于主动释放了之前扣押的路充国等汉使,汉武帝为了表示诚意,派苏武、张胜也带着之前扣押的匈奴使者送回匈奴,大家顺便联谊一下。

愿望本来是好的,没成想这里边出了一个小插曲,苏武赶上了匈奴内部的一场政变。匈奴缑王和汉朝降将虞常打算谋朝篡位,为了提高胜算,虞常秘密联系张胜,打算和汉使联合动手。张胜在口头上答应了虞常的联盟,但是并没有什么行动。

缑王和虞常忽悠了一批人,趁着单于在外打猎时准备造反,结果队伍集结起来,一共才七十多人。其中一个人觉得这点人马谋反简直是茅坑里点蜡烛------找死(屎),于是此人偷偷做了污点证人,向单于揭发了缑王和虞常的罪行。结果一场战斗之后,缑王战死,虞常被捕。经过匈奴军师卫律的突击审讯,虞常供出了同伙张胜。张胜很郁闷,他虽然在口头上对虞常进行了支持,但是并没有实际动作。更冤枉的是苏武,他压根不知道这事。但是匈奴不管,自杀未遂的苏武宁死不降,被匈奴扣在贝加尔湖畔放羊。

在这之前呢,李广的孙子李陵也因为被俘投降了匈奴,被封为右校王,掌管西伯利亚昆坚诸部。李陵和苏武曾经是同事,俩人交情很深。所以李陵曾用了很多天去招降苏武,结果苏武是个硬汉,宁死不降,李陵无奈,只好作罢。到了汉昭帝时代,霍光也曾多次派人去找匈奴要回苏武,结果匈奴谎称苏武已死,只放回了苏武的副手常惠。常惠回到汉使的队伍,并没有见到自己的老上司苏武。得知匈奴谎称苏武已死的消息后,常惠给汉使定下一计,让汉使直接去找匈奴单于,楞说汉昭帝打下了一只大雁,雁腿上绑着苏武给汉朝皇帝的信。

且鞮侯单于当时就震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把苏武给放了。苏武回国之后,被霍光封为典属国,位列九卿,掌管少数民族事务,主要是负责匈奴方面的事务。

苏武牧羊的故事,到此结束。很少有人关心到,这个故事还有后续。苏武在漠北苦寒之地艰难的用生命为国家苦撑了十九年的面子。但是回来之后,苏武虽然位列九卿,却没有封侯。而且苏武的儿子苏元并没有因此而获得封赏,所以苏氏一门,对霍光是有意见的。

盐铁之议之后,桑弘羊大权旁落。本来桑弘羊想急流勇退,给他儿子谋个好职位就退休。没想到霍光不给面子,没有给桑弘羊的儿子安排工作。桑氏一门几十年的荣耀,被霍光撕得粉粉碎,所以桑氏一门是痛恨霍光的。

上官氏更不用说,作为辅政大臣的上官桀,为了夺权,跟霍光势不两立。他早就想把霍光先除之而后快,然后独揽大权。

鄂邑公主对霍光的意见也不小,关于鄂邑公主的相好丁外人想封侯当光禄大夫的事,霍光根本不予理睬。这对于公主来说,是奇耻大辱。

还一位汉昭帝的哥哥燕王刘旦,老觉得自己该当皇帝。在这种心态失衡的情况下去,燕王、上官氏、鄂邑公主、苏氏、桑氏形成了联盟,密谋发动政变,除掉霍光和汉昭帝,改立燕王刘旦为君。

但是,这个计划是长安谋反集团明面上给燕王刘旦许诺的,事实上长安的谋反集团并没有真的向刘旦效忠,他们无非是利用刘旦罢了。

对于苏氏和桑氏,是绝对依附于上官氏。上官氏发达,则苏、桑两家发达。上官氏和鄂邑公主是同盟,双方是利益共同体,而这对利益共同体存在的根本价值在于汉昭帝是皇帝。鄂邑公主是奉旨在宫里照顾弟弟,上官桀是奉旨辅政。再加上上官桀的孙女是皇后,除非上官桀疯了,要不然他不可能拥立燕王刘旦。没有汉昭帝,上官桀和鄂邑公主就失去了意义。所以,这次密谋政变的长安集团的目的是反霍光而不反汉昭帝。上官桀不想篡夺帝位,他想拿下首辅大臣之位。

理清楚这一点,咱们再看这个反霍联盟中爵位最高的燕王刘旦,处境实在是尴尬,只不过燕王刘旦自我感觉良好,浑然不觉他其实是个棋子。至于上官桀和刘旦密谋了什么,具体的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从他们的行为中,我可以简单推理一下这个合作计划。

燕王刘旦秘密跟上官桀、鄂邑公主联系,他认为上官桀集团是投靠自己,造反的计划一定是他在燕国带着家丁起兵,而上官桀集团在长安配合他里应外合。

但是按照上官桀的计划,是借燕王之手先除掉霍光,再借汉昭帝之手除掉燕王,然后独揽大权。

始元六年,上官桀趁霍光休假,替燕王刘旦把弹劾霍光的奏章交给了十四岁汉昭帝,奏章上说霍光礼制僭越,挑选校尉谋反,滥用职权。人家苏武牧羊十九年,才被封为典属国。而霍光的心腹杨敞没有功劳,却当了搜粟都尉。

这就有意思了,燕王刘旦根本不知道这封奏章的存在,这其实是上官桀写的。上官桀的目的就是利用燕王打击霍光,再反手做掉燕王。这个计划,哪都好,就忽略了一点。想当年还是汉武帝在位的时候,燕王真的上书要离开燕国,戍卫皇宫。结果汉武帝识破了燕王的野心,杀了燕国使者,削了燕国的封地,以示惩戒。

这一次这封奏章旧事重提,让汉昭帝后背冒冷汗。霍光造不造反汉昭帝不知道,但是燕王篡位的野心那是昭然若揭。那上官氏集团跟这么一个反贼掺和在一起,可见上官氏不是好东西。汉昭帝不知道上官桀的具体计划是什么,但是就目前的态势看,上官桀勾结燕王篡位的可能性,远大于霍光造反的可能。

上官桀和桑弘羊奏请汉昭帝,趁着霍光休假没做任何准备,马上下旨逮捕霍光。汉昭帝又不傻,把奏章留中不发,非要等着第二天霍光上班后处理。

第二天霍光上班,马上听说了燕王弹劾自己谋反的事情。霍光惊愕之余又一想,这事皇上肯定不信,要不然自己昨天就被捕了。所以,霍光为了配合汉昭帝演这一出戏,他没有上朝,而是去了那间有汉武帝钦赐《周公辅成王图》的宫殿。

汉昭帝见霍光没来上班,打听清楚之后,不过上官桀等人污蔑霍光畏罪不敢来,派人去把霍光请来。汉昭帝当众宣布霍光是被诬告,没有罪过。霍光问汉昭帝如何得知自己是冤枉的?汉昭帝从容的说,大将军想要造反的话,简直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挑选校尉。而且,大将军挑选校尉的事发生了不够十天,遥远的燕国怎么得到消息的?不信就问问送信的人,准不是燕国来的。上官桀当时慌了,这剧情反转的太快了。

不一会儿,侍卫回报,送信的人不见了。上官桀赶紧启奏,算了吧,这点小事,不用找了。汉昭帝一看,破案了,这事一定是上官桀干的,于是下旨全国通缉送信人。

上官桀的同党为了转移视线,纷纷上本弹劾霍光。汉昭帝力挺霍光,甚至达到了谁敢质疑霍光就治罪的地步。自此,上官桀集团无人敢再上书弹劾霍光。

事已至此,上官桀集团就算是被汉昭帝抛弃了。霍光要清算上官桀集团,那是易如反掌。对于上官桀来说,大难临头,团灭可以倒计时了。然而霍光并没有做什么,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后边的事就看不想坐以待毙的上官桀自己作死了。

上官桀果然按照霍光的思路开始走向疯狂,他在外联系燕王刘旦赶紧造反,在内打算设宴款待霍光,席上埋伏刀斧手,以摔杯为号,干掉霍光。到时候再弄死汉昭帝,还是开国功臣。

历史都是惊人的相似,上官桀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和他儿子上官安有了分歧。按照上官安的思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内杀死霍光和汉昭帝,在外埋伏人马突袭杀死燕王刘旦,然后扶上官桀当皇帝。

上官安的这个计划有个问题,他亲闺女是皇后,杀皇上真的好吗?上官安不管,为了这个皇帝梦,女儿、亲爹都不重要。不过上官安这个疯狂计划,却是大大加速了上官氏集团的瓦解。

讲道理上官氏和鄂邑公主是亲密盟友,现在上官安要弑君,这是鄂邑公主万万不能答应的。如果刘氏江山没了,她这个长公主就没有意义了。关键时刻,鄂邑公主家的一个门客燕仓,得到了上官安的阴谋,把这事报告给了霍光的心腹杨敞。

杨敞时任搜粟都尉,位列九卿。当初上官桀弹劾霍光的一条罪状中,就有霍光任人唯亲,升无功劳的杨敞和牧羊十九年的苏武平级。但是这个杨敞虽然是霍光的心腹,却胆小怕事。也不知道司马迁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女婿,杨敞根本不想让自己卷入这场世纪政变中。所以接到消息的杨敞回家装病,但是这样的大事他假装不知道也不行,于是杨敞派人通知了霍光的铁杆杜延年。

杜延年办事多靠谱,他赶紧上奏汉昭帝,说上官氏伙同鄂邑公主、桑氏、苏氏、燕王谋反,而且燕王的心腹孙纵之已经到了长安。汉昭帝果断下令,命丞相田千秋主持逮捕所有涉案人员。由于朝廷反应迅速,这个庞大的政变集团迅速被捣毁。鄂邑公主自杀,燕王刘旦带着二十多个媳妇自杀。上官氏被灭族,皇后作为霍光的外甥女,岁数又小,免罪。桑弘羊罪责不赦,全家灭族。苏武这个老干部,霍光给留了个面子,免职。但是苏武的儿子是政变的积极参与者,斩。丁外人失去了庇护,被灭族。

所有参与镇压争辩的人物包括燕仓、杜延年等人,皆有封赏。这么大的一件事,霍光仿佛没有参与一样。但是这件事之后,霍光成为了汉帝国无可争议的唯一掌权人。这一年是元凤元年,汉朝开启了新的纪元。

在接下来的历史进程中,我们将看到霍光是如何处理匈奴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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