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名家有约】崔完生 ▎仰望天空（组诗）
【名家简介】崔完生，男，现居陕西延安，鲁迅文学院第31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诗歌班）学员。作品在《诗刊》《中国作家》《星星》《延河》《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草原》《地火》等文学期刊发表并入选部分年选。出版有诗集《挚爱者》《信天游的大地》及纪实文学、编著作品多部。
晨曦放晴的林荫道上
隔夜的雪冻住自己的昨天
冬日走得比我慢
一只麻雀在树梢
鸣叫声清脆
翅膀扇动
比风还快，还要硬朗
空中的麻雀飞过树梢
看不见老幼，辨不出雌雄
身手总是那么矫健
引领着我走在雪地上
把我半生的疼痛挤压进雪粒中
晶莹的小路上没有一面导航的镜子
我看不见自己的今天
我只能想过去的冬日
那么鲜活，无法消融的记忆
最后一颗柚子
站在叶翼的阳光
被风吹了一遍又一遍
日子的油漆
每年都在上色、褪色
装饰春天到来之前的心事
黄昏钻出阔叶时
我面向西方
看见自己的白发
举起明月的梳子
看见最后一颗柚子
仰望熟透的冬天
我在春天等待薄雾来临
将一颗包裹天地的青柚
浓缩进酸甜的一生里
来年，或今年
我一个人在枝头
去数星星的密度
悲时咳嗽，喜时泪流
最后一颗柚子
被我努力扶在脖颈上头
总是青涩，从不成熟
阴郁或者灿烂
天空有鸟飞过
是鸿雁吧，我只关注那条弧线
天空有声音溢出
是雷电吧，我不关注那些音律
一团不愿去远方浓雾
自从有了与你欢愉的接触
就不再迷恋其他的风物
偶尔，我也以身试“法”
法理的法和办法的法都是无效的
阴郁、灿烂的时光都被你偷走
我的这副行囊徒劳地前行
经过的地面有一些雨水
昨夜的还是明天的都不重要了
你这把刀插在我胸口
不拔出来的痛还在扩散存在的虚无
不拔出来，我还有力气站着
否则那个藏了二十年的梦真的来了
我就接不住
阴郁在身体中的云
是为灿烂的瞬间开出的处方
我不接受便会速朽这个白昼
就像你飞来飞去
就像你一会回首一会低头
就像我这么一直在被自己捧着
用夜的尺子标出你们之间的刻度
姿势
心情写在脸上的高度不够
幅度太窄。于是
有了姿势
雾遮住迷离的天空的眼
比青光眼、白内障、老花更混沌
下陷的山体与疯狂的树荫
在叙说着，不用语言
我看见了自己逃入角落
在做姿势
让那个扭曲的人困在卑微中
潮湿出快感
这是写实还是写意
各种姿势控制的道路上
我有意无意回避
回避那个蜷缩在子宫中的自己
为了舒展开身体
这辈子就得被姿势牵着
爱我的人们
我第一次用这个煽情的词
你们不要再做多种姿势提示
你们先走
我做完这一生的姿势
就会在一个月夜藏起谱系
放下手中的笔
背着念起来结结巴巴的经书
去擦那些虚幻的高度
憋屈的幅度
心情种在水中或土里
不再纠结于返青
还是还原于尘土
阳光，这场带着温度的大雾
汗水背着太阳
走向影子消失的大树
柳叶晃着她的身姿
把麻雀的翅膀折叠起来
推到我的眼前
眼睑遮住炫亮的路
把蝉手中的竹笛
递到喘息的尘土手中
阳光，这场带着温度的大雾
风也罩不住
湛蓝的天空
躲在长满树木的山后
被眼睛绑架的风景
灼伤大地上的寂寞
有人在捕集流散的云朵
搭建自己的小窝避暑
此刻，我守着整个白昼
站在烫伤的脚印的上方
依然担心阳光飘走的那一刻
影子在地平线消失
那么多曾经留恋的事物
不被正午遮掩
都被太阳收走
温度
手搓月的影子
身体依偎的暖寒
所有的思念、幻觉
以及静息、空旷的气流都跃动起来
从37度到38.5度
持续升温
直至大脑混沌、眼神迷乱
身体和灵魂都在奔跑
向着风的方向和雨的方向
更多的时间我在悬崖边迷途
不知道自己在上升还是坠落
更多的时候我在森林中思念
忘记昨天和今天
也不知道明天的太阳
怎么照射到身体和内心的渴望
温度还会上升
在心脏沸腾之前
先点燃夜空
被我照耀的空气失去记忆
被我加热的时光已经融化
而，一盏远方的灯的等待
延长了眼底的白夜
而，一架弹奏的琴的跃动
成为了你的呼吸
火焰在闪烁
呓语在蒸发
被打开的自己在温度的上升中
羽化、飞翔
一只鸟
在夜的深处呻吟
一只飞进大楼的鸟
一只飞进大楼的鸟，在飞
它带着田野的微风
敲我的玻璃
在我的门前抖落许多羽毛
安静的空气被它搅乱
我的梦想被它切断
远处机车呼啸的声音远了
鸟飞翔的声音却十分剧烈
我背着手，踱步
看着那只鸟
不告诉它出口在哪里
怪它听不懂人言
别怪我不讲鸟语
静谧
太阳躲开昨天的雨和云
孤单地站在一棵垂柳的头顶
从大地、空气中抽汲光芒
在阳光下的人
盯着树荫，任凭焰火烧身
与一只蝉共同把持寂静
被太阳拥着的正午
忙着上身披金，下身镀银
我流出的汗水罩住心里的冰
被梳理的叶子一动不动
成佛之前，我孱弱的目光
不敢移动
那些移动的人群和事物
在搬运太阳的光芒
被搬运的还有阴影
还有炙热的石头上的水滴
而我，静坐在阳台上
守候着两盆吊兰
披发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