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登清凉峰 / 开普饭

六时许，从临安浙川村出发，由北坡上至峰顶，已过十时。一路穿行于林海幽谷之中，树木遮蔽，密不透景，空山清寂，日光枝漏于叶间，洒于苔石之上，山花静开，甲虫轻逐其间，蜂蝶浮游其上，偶闻水声潺潺，只见山泉清冽，鳅鱼憩于涧底，其长尺许，体如墨，腹镶赤，扁平圆滑，短足长尾，形如壁虎，盖小鲵耶？过龙池，走花甸，穿竹海，渐趋山巅，风景始阔，极目远山，龙蛇游走，峰峦连绵，云岫浮光，烟山叠翠，千障并立，如层层泼墨。

午后，天色向青转阴，山天退其高远，峰云不现青白，云层积聚天地似幕，勾勒山势雄博。山越行越峭，景越看越俏，乱石穿空，群峰峥嵘，节理栉比，渐渐的，山是一堆石，石是座座峰，盖有黄山始信之秀，华山苍龙之险，亦有云南石林之奇；攀高就低，腾挪于陡壁间，在这万山圈子里，既尽耗气力，也尽暏秀色。近四时，下至南麓歙县上坦村，这处偏僻山坳里的小村落为层层梯田所绕，穿越千年，空气中依约弥漫着旧时的味道，人们依然收拾着古老的田园，延续着平静的时光。

十小时登山，是人生的一次短暂集结，有已知的目的地和未知的风景，甘苦系于一心，全凭自已体会，有人醉心沿途而不知疲倦，也有人埋头行路而不堪其苦；有人觉得“无限风光在险峰”，而乐在其中，也有人认为“一山放过一山栏”，而视之无意义。可真到了终点，又不免留恋起来了，彷徨其间，却不舍其终，这就是人生。

细想来，时光如隙中驹，石中火，转瞬而逝，向上攀登时，好比积累人生的长度，只有步数的积累，务实的态度，求真的经历，方能至山顶，知其所见为何，形成自以为“真”的世界观；峰是所达的高度和境界，知其所悟为何，形成“善”的判断，是所得的价值观；下撤之路犹如江河归海，这一路上升时的曲折、峰谷中的调整、直至退走后的谢幕，形成一条波动的曲线，整体观之，此过程“忧愁风雨，一半相妨”，苦乐相参，由此而知何当奉行，止于至善是为“美”，乐陶陶，且尽天真，或许，人生观里终会塞进“通透”二字的。是为记。

另见《登清凉峰》

午后多云转晴，阳光驱散层云，迎来碧透青天。危立山巅，朔风劲急，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乱石嶙峋；枯草匍匐，晶莹剔透；松枝琼玉，熠熠生辉；游目四顾，苍宇寥廓；层峦起伏，雾蒸沟壑；数山耸峙，岚涌峰巅；氤氲飘逸，勾勒晕染，形如水墨，难分人间天上，画里画外；心随风起，游思物外，恍恍兮如登蓬莱，惚惚焉若弃尘世，遂有沉吟：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幻中，物我相妨皆相忘，男儿到此是豪雄。忽而忆起的清凉文益禅师，这位禅宗法眼一脉的开山祖师，南唐人士，驻锡金陵清凉山弘法，曾作诗云：“云归山谷静，风送杏花香，永日寂然坐，澄心万虑亡。”二山此刻，有分别境，清凉此刻，无分别性。
I'mJack，公众号：斯人记登清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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