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的记事（17）
摩
的
纪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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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代“摩的”司机可比早年间的黄包车夫骆驼祥子们强多了，每人都有点文化水儿。早晨等客的时候，大家基本都人手一报，认真研究国事民情，俨然山寨总理。
那天我打开晨报，忽然发现一张熟悉的脸。这是经常用我车的老客户啊。写的他文章占了半个版。报上说他几年前从外地赤手空拳来到大连，从为别人打工开始，很快闯出了路子，有了自己的公司，安排了几位大学生就业，做了一些慈善事业，现为大连的某省商会会长。报道他的事迹是因为他成为了外地青年来连创业的榜样。照片是他，名字是他，一个瘦瘦的南方青年，可我却很难把他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对上号。
第一次拉他时我还刚上道儿，对他说的地方不熟悉，他指点我找到了，因此我比别人少要了一点车钱。从此他就认定了我，每次用车都找我，而且就给那点车钱。
他不但在菜市附近找我，还常常打电话让我去别处接他。为了节省电话费，他教我揩电信的油。他来电话只响一声就停，我不用接，看电话号就知道他让我在纺织大楼他公司附近等他（这么算计小钱，让我觉得他是个负债经营的小商贩，最多一个皮包公司罢）。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坐这样的车，不许我开到门前（从这一点看他很注意面子，似乎应该坐豪华轿车）。电话铃响两声就是让我在韩国服装城有红布横幅的那个门找他。我到位后也给他打一个电话，他也不接就知道我来了。若是我去不了，就多响几声铃。他说他的手机话费很贵的。
拉货时往往车里只剩一点点空间，他也能扭曲着身子挤进来。所有的货物都是他自己肩扛手提搬进搬出。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能接到他要车的电话。相处日久，混得厮熟，我们见面就聊。那个小狗给警察敬礼的笑话就是从他那里听到的。路上见到好车他就告诉我那车是什么牌子价钱多少。有时遇上我和别的车惹气，他就摩拳擦掌地要替我下去打架。我笑他麻杆粗的胳膊核桃大的拳头，就别逞能了。他说他当过侦察兵，对付一两个人没问题。其实我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为别人两肋插刀的事，他未必真干。在计算车费时，他从未让过步。
后来，他自己坐我车的时候少了，他爱人接着用。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子也一样能干。到货场取货，箱子太大搬不动，她就地拆开，一点点往车上倒。大毒的太阳地里，她穿着高跟鞋一趟趟地跑。我有时说她，这样的苦活儿应该找帮工来做。她说等买卖大了再说。
有一天他领了一个小伙子坐上了我的车，说那是他的司机。我问他买什么车了，他说，正在考虑。小伙子私下跟我说，他来了几个月，天天说买车，却总不买，一会儿嫌车贵，一会儿嫌油贵。可怜坐惯四个轮的他，只能开动11号满城奔波跑业务。他说他除了不是司机，什么工都是。他打我的车更是能省则省，他说老板就给他那点钱，不够就得自己添上。最后，吃亏的又是我。
这才几日不见，他成了出类拔萃的企业家了。瞧着照片上道貌岸然的他，我坏笑着说：“别给我装大尾巴狼，你的老底儿我知道。”从那以后，他不再坐我的车，大概真的自己有车了。
那张报纸我放在车上，常常拿给客人看。坐车的大多是一些做小买卖的人，只图省钱，货少也不必用大车。我说我的车是富商的摇篮，别看你现在买卖小，有我陪着你们艰苦创业，一定会有大发展。再不高兴的人，一会儿就让我忽悠得眉开眼笑，信心爆棚，下次坐车专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