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岁的我们终要学会独行‖文/麦子麦
17岁的我们终要学会独行
艺考结束那天，她决定一个人去旅行。
第二天大早，她独自背起书包，坐火车不到1小时便抵达了她终极目的地的所属城市。
出了站，阳光刚好探出头，轻轻洒在那白色雪地靴上，仿佛要为她拭掉鞋头的黑脚印。
可她来不及拍照发朋友圈，吐槽列车上大妈的强悍霸座，又或者诉说陌生城市的空气是冷
是热，停在右手边超市对面的旅游专线巴士，车身开始抖动。
她拔腿奋追，还闯了红灯。
大巴师傅很是热心，完全忽略气喘吁吁，斜着脖子翻钱包的她。
“小姑娘，你要是去那古老宁静的村落，大叔建议搭私家车前往，也不贵一人儿300多。要是坐这车，你下车还得拼车，太浪费时间。”讲完，那师傅把头伸出窗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她犹豫了一会儿，摸着瘪瘪的衣兜，对那大叔莞尔一笑，投进早已备好的8元车费。
她不敢乘那种不卖票却扬言可以到达你要去的任何地方的小轿车，就像“祖传秘方”给她的直觉，绝对是在坑钱。想到这儿，她捂住嘴巴一连悄悄打了好几个哈欠，并用手背擦掉眼角溢出疲惫的证明。
眼下，小憩一下才是要紧之事。
“你在哪儿下车？”她没等对方回答，直奔主题，“终点站麻烦你喊我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单独旅行。
她不知道这位也背着书包的男生会不会答应帮她，她也不知道那古村落是否像如书本所写：村里房舍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鳞次栉比。房屋大多是黄黏土与石头混合材料建筑，除了平房还建有二层和三层楼房，整个村庄建在一个石坡上，房子又用石头垒成，是名副其实的石头村。这种独特风格的“立体交融式”乡土建筑，完整地保留了古老的民俗风情。
她现在只清楚：冬天，被子以外都是远方。
良久，她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好！这个给你。”
她抬眸，一动不动盯着邻座男生，那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掌上躺着唯一敢对抗寒冷的是暖保贴。
在被大风吹得树木都呼呼作响的世界里，虽然这小家伙只能温热身体数小时，但聊胜于无。
她没扭捏，还大大方方地又来索要，以防不时之需。
她把手伸到男生面前时，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咯咯地笑个不停。
从小她一直按父母的意愿生活。三岁学芭蕾，五岁背古诗，十二岁接触茶道，就连三年前学书法，都是爸妈以离婚相逼而铸成。
平日里，她不是一个人看书，就是帮同学忙东忙西;总之，她变成了众人都喜欢的模样——优雅、懂事还平易近人。
可她并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今天会有这般荒唐举止她自己都深感不可思议。
这时，那个男生瞪出圆圆的酒窝，拍拍胸前的书包，无奈摇摇头，还认真地看了她几秒，也莫名地把手伸到她面前。
突然，她把下巴放了下去，吓得那男生瞬间面红耳赤，抽手后吞吞吐吐地说：“目前，太阳系中……已知最高的山峰，是……火星上的奥林匹斯山……”
“比珠穆朗玛峰高出两倍还多。”
两人相视而笑，没有再多言语，她却安心地睡了起来。
原来，旅行的意义不在于目的地的风景有多迷人，而是在于旅途中你会遇到些什么人，更会发现世界某个地方有另一个自己。
真正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她寻找好民宿后，立马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妈妈，对方劈头盖脸地砸来一顿询问：昨天联考应该不会挂吧？创作时没把墨汁滴到卷上吧？自己有没有预估成绩，起码能会过二本线吧……
她不敢向母亲汇报自己悄悄离开了培训机构，除了嗯还是嗯。
直到母亲结束通话，她仍在酝酿如何向母亲解释：并不是每一只丑小鸭都会变成白天鹅。
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不是因为她有多努力，而是她的爸妈本来就是白天鹅。
而她更像是一只鸵鸟，现在只想把自己深深埋在土里，不言不语不听不闻。
民宿阿婆没有敲门，颤巍巍地把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递到她面前。
“一个人出来这么远，自己不怕吗？”老妇人放慢语速，生怕她听不清。
她吃惊地望着这位老妇人。
如果没有人问她，她肯定不会考虑危险会降临在一个刚满17岁的孩子身上。
可有些事，你经历了，只会记得冬天的阳光与夏天别无二样，同样温暖明媚。
就像大巴上那位男生。
她正准备贴窗休息时，他迅速掏出U型枕，不由她拒绝，直接套在她脖子，还说，这样睡醒头不会痛。
其实，她一路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她隐约看见，他用袖子帮她擦掉了哈喇子。
之后，大巴达到终点站，他们挥手，各自天涯再见或再也不见。
她摇摇头，拉住老妇人的胳膊，向个孩子似的撒娇道：“奶奶，我饿了。”
老妇人仰头长笑，指着水瓮旁边的小碗柜，说：“娃儿，那里有好吃的，饿了就自己去找。”
那是一个没有上漆的柜子，密密麻麻的年轮将岁月封存，柜面清晰可数的圈数仿佛在告诉
她：你不欠任何人，你只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你可以不发光，但不能丢掉自己原有的模样。
那天，她翻出一包过期的薯条和几根看不清生产日期的香肠，边吃边抹泪。
哭不是担心吃坏肚子被妈妈数落，而是她想通了一些事：以后不要再做别人眼中的好孩子，不要拖着头痛病去培训班上课，也不要为了怕得罪同学而不敢拒绝他们无理要求，更不要为了爸妈的理想而读书，她想做自己，就像那些过期的食物，只要自己愿意，味道还是很正常呀。
也在那一刻，她对美好有了新的定义。
当你错过了狮子座流星雨后，请为自己燃几支烟花吧。
它们都会在夜空中消失殆尽，但明晃晃的尾巴一定能载得了我们的梦想，美好且独一无二。
次日上午，她决定前往下一座城市。
临走时，她深深地在老妇人那土色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并多付了一日房钱。
她清楚，这是告别更是感谢。17岁的孩子终是要学会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