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罐头

孩子昨天回到家就喊头疼,我看他写了一阵作业,就趴在床上不动弹,“我觉得头疼的厉害”孩子把脸侧过来,然后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刚写完语文,剩下的我过会写哦,然后再弹吉他。”好像是为了让我放心,保证身体不舒服也不会耽误学业,说完这句之后,接着就把头埋进枕头里了。

我把粥熬好,简单炒了个菜,孩子爸爸说,我去喊他,轻声叫了他半天,没见反应,就凑跟前,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孩子爸爸说,“烫人,有些发烧呀。”孩子说,我浑身冷呢,我轻声给他说,是感冒了,多喝点温开水,休息吧。

于是,这一夜,就不停地在他额头敷上凉毛巾,隔一小段时间测一下体温,体温一阵高,一阵低,接着就按照中医推荐的手穴推拿给他推拿。到了早上,感觉好些了,但是等快去学校时,发现体温又上来了,孩子有点沮丧,哎,今天看样子要落课了。我对他说,身体恢复好最重要。

中午看他还是在发烧,我们就去医院看病,医生诊断确实是我昨天推测的急性扁桃体发炎。按照医生的嘱咐,在医院就把退烧药喝了,一并吃了消炎药片。

吃饭时,孩子精神好多了,问我,老妈,你们小时候感冒怎么治的?赶紧再给我说来听听。望着他急切的眼神,我说,“小时候,家里穷,。。。。”刚说两句,孩子眼睛亮了,“老妈,你们那个时候的故事开头,都是这几个字呀。”

是呀,小时候,家里穷,平时吃不上什么好东西。但是感冒或者生病的时候,妈妈总会到单位门口那个唯一的小商店去买一听罐头回来,生病的人特殊待遇,就是一听水果罐头。所以,感冒的时候,生病难受却也幸福,因为可以吃上好吃的水果罐头,当然,想吃罐头时,身体却没任何问题时,会想着怎么还不生病呀。那个时候,物资匮乏,想生病然后可以吃上罐头,这样的逻辑,估计现在的孩子根据想不通。

家里会买两种罐头,一种是生病感冒了,给病号的水果罐头,还有一种是梅林午餐肉罐头,一般是家里来客人时,妈妈会拿出一罐铁皮盒子灌装午餐肉,那时候不是易拉扣,打开比较费力。

那时候的水果罐头瓶子比较丑,有点像现在超市里装甜面酱的大肚子瓶子,但是盖子是铁皮嵌上去,需要用工具来开。有次二姐感冒发烧,一直不好,妈妈就去买了一听罐头回来,当然,家里有孩子生病的时候,我们没生病的,通常会围着生病的那个“幸运儿”周围,说是在关心照看她,其实,更想看看那瓶罐头,或者。。。分那么一点点呢,看着妈妈把大肚子罐头拿出来,用起子先小心撬开一点缝隙,然后再沿着开启的那个小缝,把起子头塞进去,再一点点往上撬,开到最后一点边的时候,整个铁皮盖子就从大肚子罐头身上剥离了,我们看到妈妈拿着罐头的手有点倾斜,有些罐头的汤汁顺着瓶盖淌在撬起的边沿上,三姐手快,赶紧把瓶盖子拿过去,舔一下盖子里面的汤汁,嗯,她长长地非常满足的赞叹声,然后眼睛闭上,回味悠长。妈妈拿了一把勺子,插进罐头瓶子,把罐头递给生病的二姐,二姐看一眼围着的我们,然后喜滋滋地,用勺子舀起来一个黄桃,“小妹,给,”二姐举给我,“二姐,不吃,你吃吧。”我咽了咽口水说,三姐也说,你快吃吧。二姐生病的嘴唇发烧有点发白,说,“快,你们一人一块,大姐出去了,我给她留一块,大家都吃点,我生病吃不了那么多的。”我和三姐赶紧双手去捧过来二姐分来的黄桃,真好吃,心里甜蜜蜜的。

抬头,看着不远处在准备晚饭的妈妈,可能眼睛进了灰,一直在抹眼睛。

家里人一起吃罐头,是特别甜蜜的一件事。

有一次,家里突然停电,老爸在野外上班,依旧是妈妈带着我们四个孩子在家里,姐姐说,这么早停电,什么也干不成了,妈妈说,我来给你们讲故事吧。大家都高呼太好了,在爸妈那张并不很大的1.4米的大床上,我们钻进被窝,围在老妈身边,依旧是那个老牛拉破车的故事,正讲着哥哥弟弟分家的时候,三姐肚子咕噜一叫,妈妈说,哎呀,这停电,晚饭没吃(小时候,家里住平房,用电鼓风机烧煤做饭,停电就没法做饭了),这怎么办呢?妈妈想了想,小房(家里的储物间)还有一听罐头呢,我们开了吃吧。

我高呼太好了,然后从床上麻溜地下来,抓起手电筒通过院子那个长廊,就窜到了小房子,也许我天生善于找到吃的好东西,摸摸黑,居然就找到了那罐珍贵的午餐肉罐头。这罐头好吃口难开呀,我赶紧循着皎洁的月光,摸到厨房,找到磨刀石,然后把罐头放在上面,一边奋力的磨午餐肉罐头顶部,一边哼着歌儿畅想美味的午餐肉,磨呀磨呀,手电筒一照亮,乌拉!太棒了,万岁!终于有一条小缝隙,然后,学着妈妈拿把尖头刀子,对准那个缝,轻轻地撬开了罐头顶部,心里一喜,太棒了,从筷子筒抓把勺子,飞也似地穿过长廊,来到爸妈的卧室。三姐说,小妹,开了吗?我说,那当然,我用勺子挖了一大勺午餐肉给妈妈,妈妈轻咬一小口,推给了二姐,大家轮着吃,每嚼一口,醇香的午餐肉味道就在口中蔓延四溢,香极了,真好吃。

我们相互望着大家,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满足和幸福。

妈妈,快接着讲,老牛拉破车!

三姐边嚼着午餐肉,边催妈妈继续讲故事,窗外的月光越发的皎洁明亮了,这一晚,电都没有送上,但是,我们围在爸妈的那张并不宽敞的大床上,却享受了饕鬄大餐般幸福。

吃罐头,是很幸福的事情。

即便爸爸在野外,每个月只能回来几天,我们依旧能感受到满满的父爱和母爱,因为,无论生活多么困苦,一家人在一起是最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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