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宽德 | 神秘的凤凰山 【景仁堂】杯征文002
神秘的凤凰山
文|王宽德
盼望着，盼望着，周末到了。周末到了，就能回家了，回到家，就能够听到老母亲那熟悉的唠叨声了，就能够倾听那神秘的凤凰山的故事了……
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羔羊跪乳，乌鸦反哺，云游四海，倦鸟归林，每逢周末，只要没有公事，必须回家。
因为老母亲在村头在路边，向县城的方向眺望，不管春夏秋冬，还是风吹雨下，村西头永远有老母亲苍老的佝偻的身影，眺望儿女早点回来。为了老母亲那噙满泪花的期盼的眼神，必须回家。妈在农村，家就在农村；妈在哪，家就在哪，这是中国人的习惯，这是华夏人的眷恋。
又到了领着妻儿回家看望八十多岁老父亲、老母亲的时候了，尤其是脑萎缩的老母亲，近年来又模糊了一双眼，腿脚也不灵便了，没有人搀扶着是走不成路的，但久坐更要不得，每隔一两个时辰，总得搀扶着起来走走。
一旦搀扶着老母亲出去，到村外的小路上溜达，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这不，就在上个周末，按惯例搀扶着老母亲出去溜达，一高兴，母亲就唠出了我那老舅的凤凰山情缘。
凤凰山是家乡豫西南南阳盆地南侧少有的小土包，歪子街正东三里地，说它是山，是因为盆地南侧新野境内几乎百里平川，山非常难见，因此老百姓都好奇地称之为山。
其实凤凰山是一条南北长约十来公里，宽约一公里，高出地平面七八十米的丘陵，远远看去北面高高翘起，像是扬天的凤凰头，南面相对宽平，像是漂亮展开的凤凰尾，几千年传下来，老百姓就叫她凤凰山，旧社会还有一寺庙，叫战台寺，所在的村叫寺门。
这里，方圆几百里无山无丘陵，确实是一块难得的高地：登上凤凰山头，方圆几十里尽收眼底，可以观星星，观月亮，赏风景，搭戏台，古时候人们登上去，又可以观察环绕的白河的水势，预测干旱水涝的变化，方便了农耕气象，周围的人们在夏天又可以上去避暑，纳凉歇息，尽享天伦之乐。
老百姓热爱凤凰山，离不开凤凰山，为保护凤凰山，也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故事，老舅就是这些故事的一个见证者。
那是夏秋之交的1942年，鬼子进了中原，八路军拉大栓，打死了个翻译官，小日本不甘心，怒气冲冲又打到了家乡豫西南，盘踞到了凤凰山，八路军兵力有限，经过商量研究，决定对日本鬼子采取分节截断的办法，消灭它。
老舅那时候十六七岁的样子，是村里治保队长，他给八路军带路，前堵后截，在一个下午的黄昏时分，终于从南北东三面把日本鬼子的一个分队围在了凤凰山脚下。被大部队隔开，日本鬼子人生地不熟，它也摸不清周围八路军到底有多少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趁着夜色，日本鬼子决定在山腰的狭窄处，挖开一条通道跑出去往西溜走。挖着挖着，只听得日本鬼子群里叽里呱啦地乱叫，接着，又四处乱跑，八路军一看，日本鬼子内部乱了套，于是，抓住战机，三面开火，打了它个屁滚尿流，溃不成军，全军覆没。打完仗后，八路军给老舅奖励了一个暖水壶，至今这个深绿色的暖水壶还被老舅当作宝贝一样精心保留着。
后来，老舅听人说，原来日本鬼子在挖山时，挖出来很多蛇，这些长蛇花里胡哨，啥颜色都有，长短不一，从土里、洞里钻出来，直扑日本鬼子，缠住日本鬼子就咬，咬死咬伤无数，帮了八路军大忙了。老百姓们都说，那是凤凰山的山神发威了，谁动了我的筋骨，我就要给谁点颜色看看，小日本就是到死，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改革开放的春天到来了，春天的故事唱响大江南北，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闪光的金子不断撩拨着人们的神经，恨不得一夜暴富，转眼发财的梦人人都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帮人，拉来了挖掘机、搅拌机、推土机、烘干机，开始在凤凰山东南侧安营扎寨，挖土烧砖，要发凤凰山的财，大有铲平削平凤凰山之势。
这还了得，没有了凤凰山，咱老百姓就没有了休闲歇息的场所，就没有了孩子们嬉戏玩耍的乐园，就没有了看云识天气的地理优势……总之，老少爷们不答应了，老舅他们决定上山去，保护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财富，保护上天赐予的宝山。老舅带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拿着铁锨钉耙，断了他们的路，剪了他们的电线，让他们永远离开凤凰山，不准破坏凤凰山。
但，这帮人能力大能通天，竟然拉来了县乡公安上的人，说是村里人破坏乡镇企业发展，破坏私营企业建设，要抓走老舅这些年轻人。这下，更惹恼了全村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答应了，大家纷纷来到烧砖场工地，推倒了砖厂的设备，推翻了砖厂的厂房，老年人们死抱着公安局的小车就是不让把人逮走。公安局也没有办法，白天抓不走人，晚上又来，终于把五六个年轻人逮走了，老舅那天到集市上买东西，没在家，幸免于难。那些天，吓得村里年轻人晚上都不敢住屋里，都在庄稼地里睡着，害怕被公安抓走。
俺们保护自己的家业有啥错？这山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山，不能谁想开发谁就开发，谁想破坏谁就破坏，老百姓不答应，我们要保持原貌，给后代留下青山绿水。凤凰山是我们的财产，他们挖山之前，也没有与我们签合同，没有通知我们，属于非法挖掘。不行，人不能白白被抓走，得找个地方说理去，得把人要回来。
老舅这时候已经是村里的片长，相当于村长，他与村里几个掌门立住事的老年人一合计，决定告状，找到了在南阳油田供职的著名律师乔梦麟，这人也是寺门村人，律师详细了解了情况后，又到武汉咨询了法学院的教授，一纸诉状把县公安局告到了市中级法院。法律还算有情，还算有明白人，法院根据有关土地、资源、行政诉讼等政策法规，判决县公安局乱作为，立即放人，赔偿损失。这帮挖土烧砖的所谓办企业的人，也灰溜溜的滚蛋了。
这下老百姓乐了。老舅和村里人把县乡的赔款用来请了大戏，在凤凰山上搭了戏台，唱了七天，又安排为保护凤凰山而受委屈的几个年轻人也在会上发了言，那场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唢呐高奏，方圆几十里的人们都赶来看戏，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为保住完完整整的凤凰山而喝彩。
艰难地赢得了胜利，保住了古朴的凤凰山，爱情也悄悄的来到了老舅的身边。乡里驻村工作队队员、棉花专干刘晓翠，被老舅的耿直脾气、忠厚待人、坚持正义的品格所感动，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个“乡巴佬”。
一同驻村的乡干部不理解，刘晓翠的家人更是反对，但，爱情这事谁也说不准，荷尔蒙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住。刘晓翠在众人的非议声中相中了老舅，嫁给了这个----当时谁也没有预测到的、现在的千万富翁----凤凰山综合开发公司总经理。如今刘晓翠的幸福生活，就像宋祖英唱的“天天都是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这几年，粮食丰产丰收，老舅和乡亲们大小事协商，凡是涉及老百姓的事，都公开、公平、公正，大家伙自愿达成一致，在原来外地人挖土烧砖的地方，又盖起了股份制的肉牛场，肉牛场集育肥、屠宰、加工于一体，成品牛肉远销西安、武汉、合肥等大中城市，前景十分看好，村民们每年分得的红利比种庄稼强上十倍八倍。
生产上去了，还得有休闲的场所不是。老舅多方协调资金，和乡亲们又把千年的凤凰山重新进行了梳理装扮，翻建了山上的古寺景点，铺垫了山上的绿荫小路，开发了避暑山庄，搭建了“农家乐”，拓宽了茶苑，供人们看戏、说书、歇息、笑谈，茶余饭后，农闲季节，乡亲们坐在山上，一杯香茶，谈笑风生，尽享天伦之乐，仰望星空唱大风，好不气派。
经过艰难的苦守，恢复了青山绿水；经过公开协商，村里大小事顺畅；经过奋斗拼搏，美丽乡村前程似锦。
人们庆幸着，这美丽的凤凰山被保全了下来，人们颂扬着，这古老的凤凰山又焕发出了千年的青春……
你看，前面就是凤凰山，前面就是战台寺，就是寺门，搀扶着双眼模糊的老母亲一路往前走，老母亲的话匣子停不下来，不知不觉老母亲已经走了三四里，每当周末这个时候，是老母亲话语最多的时候，也是辛苦了一辈子的老母亲最最开心的时候，虽然她的话语里还有很多我们不明白的事情，但耐着性子倾听，就够了。只要能够带给脑萎缩的老母亲一些快乐，我愿意每个周末都回家，回去搀扶着老人家，永远倾听她那过去的故事。
盼望着，盼望着，周末到了。周末到了，就能回家了，回到家，就能够听到老母亲那熟悉的唠叨声了，就能够倾听那神秘的凤凰山的故事了……
【作者简介】王宽德，男，70后，爱好写作，现供职于新野纪委监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