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在春花灿烂的日子想念你 【09同题·非虚构】

在春花灿烂的日子想念你

文/蘑菇

前言:我离开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已经三年了,岁月是最好的美颜工具,我日夜想念那里。走出沙漠身处繁华,终于明白,物质的匮乏带来的艰苦远比不上心灵富足获得的充实。我会一直想念那里,直到永远。

一、沙漠里的春天口齿留香

从前的日子很简单,家和单位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春日里风渐渐暖了起来,虽还剐脸却已经不再刺骨。衣服渐渐穿得少了却没发觉这也是春天的信号,直到门前的苜蓿地里蹲满了掐嫩芽的婶婶大妈们,才恍然发现春天来了,苜蓿都可以尝鲜了。

我家门口的这片苜蓿地是全基地绿得最早长势也最好的一片。每年从三月底就被一遍遍地采摘,初春的时候长得还没有摘得快。当年老公的表妹帮我们看孩子的时候她常常会帮我们摘很多,或包饺子,或凉拌下饭,都能让人感叹能吃到春天的味道是多么的幸福。沙漠里绿化不容易,只有这多年生的紫花苜蓿能扎下根一年年按时来装点这单调的军营。苜蓿绿了离桃花开的日子也不远了,想起大学校园里开得妖娆的迎春花。别人用花来迎春,我们用盘子里的苜蓿来等待春天。

春天不是这里的好节气。常常会漫天风沙连走路都变得很困难。这里的春天也很短,昨天气温还在零以下,不几天就能飑到三十度左右;这里的春天甚至都不安静,那呼啸一夜的狂风不知让多少人不能入睡。虽然这样,我还是盼望春天,抬头看见柳树上淡淡的鹅黄色的时候满心雀跃,总以为,只有柔嫩柳枝上的翠绿才能真正代表春天,我渴望柳条的柔媚能让这阳刚的兵城变得温柔些。

春天也是刮大风的季节,七八级的大风瘦弱些的人都能如风筝一样吹上了天,“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一夜的春风不知要吹折多少梨树,树可不敢指望沙漠里的风能吹开它的花朵。这样的天气春日里会多得数不清,那时会抱怨,如今却觉得沙尘暴带着基地的味道呢,我居然会隐隐期待。

我们的春天不只是用来看的,这里的春天太短暂太细微,只用眼睛来不及细细品味,我们的春天用味觉来体会。

苜蓿可以一直吃到盛夏,很快桃花就上了餐桌,虽然只是饭店用来围边图个好看,但餐桌上有了桃花的清香人也雅致了不少;接着榆钱挂上了树梢,家家开始蒸榆钱饭,用小葱清炒一下,唇齿间有淡淡的清香一扫往日的油腻;榆钱黄了,槐花开了,摘来槐花,煮粥放几束,添了许多清香,做蒸糕放一点多了一些香甜;槐花过季了,树沟里的蒲公英已经变得嫩绿,用刀细细地剜下来,过了水拌着香油,微苦而多汁吃一口心都清明了很多。

直到春天结束,成群的蚊子开始泛滥,我们用唇齿品尝春天的活动才宣告结束。夏天越来越炎热的同时我们会怀念,虽然风沙很大,但春天至少可以吃到春天的味道。

不管我们生存的环境多么恶劣,春天总会来的,哪怕短暂,哪怕不美丽,春天仍然能代表希望,也许正因为艰难才显得珍贵,也许因为珍贵,才恨不得把每一分春的气息都吞到体内,别人踏春,我们吃春,既然自然不怜爱这个地方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去珍惜。

二、沙漠里的女人也有春天

基地里有一群特殊的人,为我们最可爱的人稳定着大后方,这群人就是军嫂。

我们没有住在撒哈拉,我们也不会一年一次地用小石板刮身上的泥垢来洗澡,我们没有出现在三毛的笔下,但是我们生活在沙漠的中央,我们是沙漠里的女人。

生活在沙漠里其实一点都不浪漫,即便以宣扬爱情唯一性的弱水河从我们身边穿过,即便称为刚强化身的胡杨和我们比邻,即便这里是真的可以让人九天揽月的发射基地,但是我们生活在这里真的与浪漫无关。

生活很单调,认识的人除了同事只有老乡,我们机械地重复着相似的日子,盼着放假,盼着过节,盼着孩子快快长大,我们相夫教子的同时我们也是极端的实用主义者。我们花几千块钱给孩子报辅导班,每天按时把吃饱喝足的孩子送到辅导老师那里,笔记记得比孩子认真,很多人陪读的同时温习了英语,学会了葫芦丝,孩子考了级我们也把那些知识和笔记一同忘记,因为又要陪着学新东西了。

我们不化妆,不打扮,不会去咖啡厅里喝咖啡,所谓的精致女人实在和我们扯不上关系。绝大多数都只能归类为贤妻良母,谁都这样反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们的老公绝大多数都是极品的好老公。每个月的工资都会全额上交,偶尔发的加班费也会积极地拿出来炫耀。

他们同样没什么娱乐,除了工作只有老婆孩子。回老家的时候最重的包他们背,最差的铺他们睡,操心孩子,照顾娘子,任劳任怨。可惜他们同样与浪漫无关,他们懂得怎样去爱孩子却绝不会在2.14那天记得什么。

沙漠里的我们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东西,我们服装陈旧皮肤苍老,头发枯黄。我们却有别人羡慕不来的东西,我们家庭稳定夫妻和睦子女乖巧,所谓岁月静好也不如此。那时偶尔会抱怨为了爱人,为了家庭和孩子丧失了自我,放弃了梦想。可现在想来,和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就是最大的梦想。有时候身在其中反倒当局者迷,那时我们不打扮不美丽,可爱人心里眼里只有我们,那些体贴的,温情的时刻定会有心花朵朵怒放,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里我们的春天一直在。

三、最怀念那些春天般温暖的故人

相比较自然的严酷,基地人文的春天会更明显。每年三月,很普通的周末,骑车从广场上穿过,看见几个学雷锋的摊点,突然心里一热,这就是我们这个兵城的特色。这里的雷锋不是口号,不是只有3月5号才会出现,基本上一年四季每个周六的早上都会有便民服务。那些热情而又年轻的战士为我们修修自行车,磨磨菜刀,虽然都只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但是他们等待的神情,热情的笑脸都让人体会到一种久违的温暖。毕竟,他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这片冷漠的沙漠也因为他们而变得可爱。

不管认不认识,也不管年龄,他们都管我们叫嫂子。刚开始我还很不习惯,这么多年过去了,才体会到这声嫂子不仅仅是个称呼,他们用亲人的称谓来称呼我们,是他们对家人的思念,也是对我们的尊敬。不是所有的军人都有家属在身边,这声嫂子也许会让他们想起家里的哥哥,以及父母亲人。

走在干净而又布局整齐的马路上,看着巡逻的士兵一列列从身边走过,有一种无法言表的安全感。这里人员构成简单,管理严格,真有那么些夜不闭户的感觉。环境太和谐就会少了戒备,很多人都有把现金或贵重物品放在车筐没有带回家的经历,但肯定不会丢,真丢了捡到的人肯定比失主还着急,路不拾遗是基本的素养。

地方很小,是真正的熟人社会。带孩子散步的时候总有别的家长顺手给我的孩子一个小零食什么的,虽然不认识,我也会让孩子愉快地接受,然后脆生生地说上句谢谢。我不会有什么不放心,因为我的孩子手里有零食的时候我同样会让她和别的小朋友分享。孩子们从小就在一种和谐的环境里长大,我曾经的学生里有不喜欢学习的,但很少有那种顽劣无理没有教养的,这样和谐的环境很难产生反社会的人格 。

同事也很不错。偶尔的竞争还是会有,但绝不会像地方上那样上演一出勾心斗角的甄嬛传。家里有事或孩子生病,办公室里的人会争相帮忙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完全不用两头揪心。孩子来办公室玩,所有的同事想尽办法逗孩子高兴,或给个小玩具或给个小食品,你抱一下我亲一下,把个孩子疼爱得不比自己的差。幼儿园放假的时候我们都带孩子来上班,到自己有课的时候尽管去上课,不用嘱咐就有人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这种温馨怕是别的地方想都不敢想。

我生活过的地方,到处闪着善良的光芒,那些战士,那些同事,那些这里的居民总在不经意间让我感动。那是个特殊的地方,虽然艰苦但很温暖。

我在春日里怀念我用青春驻守的基地,我也会在夏日,深秋,寒冬,每一个日夜怀念它。我的14年啊,不知不觉变成了生命的一多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了那片沙漠,再没有让我向往的乐土。0

作者简介
蘑 菇
不务正业的80后教师
有梦想 去追逐 不放弃
2021【同题短故事】创作计划 
2021,新的一年,让我们一起来玩【同题短故事】。
【同题短故事】由赵晓霜、侯俊华、梁波、谢秋霞、崔寒凝、祖志宏、姚小红、甄小龙、杨旭萍九位文友共同发起,旨在和更多热爱写作的小伙伴一起 “抱团”创作,相互鼓励、共同进步。
一、【同题短故事】体裁为叙事类文学作品,包括小说、故事以及非虚构叙事等,鼓励童话和科幻作品。
二、篇幅3500字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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