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街上行走(四)

四
每每写作累了,我都要走出去伸展伸展身子,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对面那栋老街上的最高建筑——状元楼,以及魁星阁发呆,想着里面供奉的文曲星到底会是什么样?
一想到文曲星,我就会想到在我才几岁的时候,有位算命先生同我的母亲说,你儿子是文曲星下凡,以后靠文字吃饭。我母亲一听就骂那位算命的打哑哇,就我们这种家庭里能出什么文曲星?
真等我懂事之后,我也不相信自己是什么文曲星,认为武曲星还差不多,特别是在十七八岁的时候,天天在大街上喊捶喊打,上那里找出点文曲星的影子?然后同人跑船,撑排,再天南海北的跑,进供销社,下岗后自己弄家装修公司,后来亏得一败涂地,从此再也不想做生意的事了。
这一路走来,时间忽到了2000年就开始停滞,老天爷将所有的门都给你关死了,唯一的扇窗就是依靠文字生存,做自由撰稿人。于是,用借来的八百块钱买了一台IBM。那时候,IBM用的还是软驱,现代的人估计连软驱都没有看过。只有初中毕业,英语中考只考了7分的我,硬是学会了装系统,上网,玩微博,当大V,做版主,有自己的公众号,然后又玩抖音,哪一回也不需要任何人教,都是自己来。还在没有任何人教的情况下,可以用五笔飞快的打上字,写文章。现在想一想,还真的有点佩服自己这一路走过的过程。但应该说命运是最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是那位算命先生有先建之明,还是我的命理之中有某个秘道,被算命先生算出来了。

当下的我,已经以阅读为人生最大的快乐,以写作为内心最大的收获。虽然不会是文曲星下凡,但已经依靠文字,能够获得他人的承认了。所以,我看着状元楼,总有一种走进去的冲动,但在开始来到老街的那几天,却一直没有尝试着走进去。
真正走进去的那天,是坐在我对面的胡老师对我说,述涛,去状元楼走一走吧。我随着胡老师走近了状元楼,在状元楼的门口,他告诉我这是状元桥。状元桥上走一走,家里出个状元郎。
再出状元郎,那应该是我的孙辈的事了。我的儿子早两年就已经在厦门大学读书了。
在门口,胡老师指着一位年长者对我说,这是万师傅。我看过万师傅,他就住在我隔壁,但我不知道他姓万。万师傅双手作揖,我还了他一个礼。他立刻举着大拇指对我喊:哎呀,刘老师,你很有文化。其实,这算哪门子文化?我只不过知道作揖的时,应该左手在外,才是对别人的尊敬。右手在外,却是对他人的挑战罢了。

走进状元楼,听胡老师介绍吉安的这十七位状元,我忽然间想到“三千进士冠华夏,满朝文武半吉安”的这句话,然后大脑中涌出来的是“一门三进士,隔河两宰相,五里三状元,十里九布政,九子十知州”这些经常出现在吉安人嘴里的那些话,足见吉安从隋唐以来,就是一直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我们中国从唐朝有了科举,到1905年废除,在将近1300年的时间里,吉安涌现出17位状元、18位宰相、3000多位进士,这在中国的历史上是少见的。要知道,一位普通人想要考个进士有多么的难?从童试到乡试,再到会试和殿试,这比我们现在的高考都要难过万倍,应该说当年的进士相当于今天的高考+考研+考博+精英博士的选拔,这才成就一位进士的产生。
在状元楼里,我细读着这些状元以及宰相和进士的生平简历,感觉自己的心又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了这些古代大家的气息。读文天祥,脑中浮现的自然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名句。看陈循,一辈子风风雨雨,到了年过古稀还遭冤屈被流放到铁岭。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那是杨万里的诗。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是欧阳修的诗。
一生刚正不阿,弹劾贪官污吏几十人。一廉如水,穷到被冤枉入狱,被逮时,连押京师伙食费都没有的是聂豹。
与杨荣、杨溥同辅政,并称“三杨”的是杨士奇。

一位位状元,一位位宰相,一位位进士,他们是庐陵大地上的先贤,他们也有可能也就进某位走进状元楼里自己家族的祖先。就如陈循,他就是建造这座状元楼的建造者的祖先。他们的生平,他们的故事,我分明是走进了吉安状元文化的博物馆。我们经常会说,当你揭开历史的尘埃,我们能看到那些历史人物的过往很容易被宏大的历史事件所淹没,但是,在庐陵老街上的状元楼里,这些历史人物却一个个鲜活起来,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现代人的面前。
显然,建造这么一座“状元楼”的意义和价值不仅仅是要我们现代人去回顾庐陵大地上状元文化所带给我们吉安人的辉煌和荣耀,更不仅仅让所有的吉安人从历史的辉煌之中收获自豪和骄傲。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尊重历史,敬畏历史,从庐陵大地走过去的历史之中,重新拥有对师道尊严的维护,对精神和品格的重塑,真正让历史成为镜鉴,让庐陵文化深植于人的内心,发扬光大。而我,不正是那个被庐陵文化所浸染过的人,这才从天天喊捶喊打之中回头,成为了一名庐陵文化的传播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