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苑】No.21686期A版||（小说）穿上靴子前行作者：李俊奇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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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穿上靴子前行

作者：李俊奇

天气渐渐变冷，又到了穿靴子的季节。某日独自上街溜达，唯独看中一双高腰的靴子。我买东西向来是带着一双极挑剔的目光，东西不在于名贵，重要的是要有那种一见倾心的感觉。可我又不是那种风情万钟的女人，很少有人陪我上街，谁肯陪我上街，我一准把他累个半死！

我肯试的东西，多半是要买的。不过那双靴确实很秀气，皮质、颜色均很好，瓷实的玫瑰红，着实也很配我的气质。试了一下很合脚，也很舒适。只是天气渐冷，这双鞋是没法再垫一双厚垫了。于是又试了一双大一号的，只大一丁点儿，却好象失去了它纤巧伶俐的神韵。“我宁愿脚冷，也不愿把一双粗笨的鞋套在脚上。”这么想着，我还是抱回了那双靴子。

不出所料，这双靴刚带回办公室，立即引起了爱美的姐妹们的评头论足，只有S君笑我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瞪他一眼：你懂什么？

S君是我的顶头上司，因为工作关系共事数年，一直被他隐藏在不为人知的世界里。因为年长他几岁，小事处处让着他，大事面前不肯示弱。倒也不是天生争强好胜，只是觉得真有什么事做得不够完美，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住那些上级领导期待的目光。

也真是的，他懂我么？他带给我的心情总是黯淡的。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没有过那种荡气回肠的骚动。在别人眼里，S君的确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丈夫人选：事业有成，高大英俊，稳重深沉，但他只是别人的丈夫。虽然我也不是一个单身的小资女人，但我从没想过要和他演一场波澜壮阔的围城戏外戏。可是，他总是深信我才是他事业上相扶相携的知己，为此不惜伤害他那个同样美丽的妻子。可我对他的喜欢，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默契而已。在我心里，他总像一个小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我已习惯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波澜不惊。如果走在街上，也总不影响人们羡慕的目光：郎才女貌，天生绝配。也许要我俩去合拍一张婚纱照，一定会被影楼奉为经典之作，高悬在醒目处炫耀一番。为此，他很在意别人欣赏他和我在一起时的那份满足。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你考过了CPA------”老调不止一次重弹。其实，两年内通过注册会计师考试一直是我的目标，但每每被S君提起，总感觉象被他牵着赶着往前走。的确，他是个非常有抱负的人，事业对他来说胜过一切，可是对于我来说，真不明白他要的是什么呢？要么就是在塑造一个完美的上、下级关系，要么就是刻意培植一个姐弟深情，要么就是------ 。

其实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想要的是闲情逸致、随心所欲的自由撰稿人的生活。也许，人内心深处的东西别人真的是无法介入的，也没有人真的愿意别人来安排他的生活。生活本来就是这样，是好是坏，只有一切随缘，才能随遇而安。

有时我会想，和他在一起，是在取悦众人呢，还是他本人或是我自已？难道S君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就该努力成为这样的女人，按部就班的朝着他既定的目标往前走，社会地位、个人名声、锦衣玉食，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闺中好友X女士曾经认为，只要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所有的困难都会克服，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于是她和Y先生不顾一切地演绎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围城戏外戏。

可现实毕竟是现实，贫贱夫妻百日哀，一古脑琐碎的问题扑面而来，让两个沉醉在诗情画意中，又不识人间烟火的仙人措手不及。Y先生终日夹在老婆、情人两个女人之间，身心疲惫，哪还有心情玩浪漫？他们那个家外之“家”先是阴云密布，然后是烽烟四起了。虽然面包还是有的，可爱情的外壳已遍体鳞伤了。

其实就算两人真正相爱了，又能怎样?想想也不过如此而已。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既能翻手为云，也能覆手为雨。谁对谁错，又有谁人能说得清呢？

“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总归是弱者。青春是那么地易逝，别把女人最美好的光阴消磨在没有任何意义的日子里。”X女士幽默地总结她的浪漫经，未了也忘不了对我当头棒喝：“别和任何男人走的太近，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小心假戏真做，玩火自焚哟。” 也许真被X女士言中，有段日子我的生活的确有些失控，或许是因为与T先生的重逢而改变。

T先生是我父亲老战友的儿子，我们小时候同在一个部队的院落里生活了很多年。因为时过境迁，所以很多年中断了联系。他声称是一个长年在部队“铁打的兵”，近年才转业在省城一国家机关。和S君相比，这是两个完全异样的男人。S君看我的目光是火热的，T先生是柔和的；S君总爱说一些工作之外的不着边际的傻话，T先生谈吐风趣幽默，话语理智中肯。S君至多像平静的湖泊泛起的涟漪，T先生却像是激荡的畅流不息的溪流。这个全新的感觉应该是我以前从没有过的，可以这么说，T先生完全可以让我平静蛰伏的心完全苏醒和激活。

T先生是个性情中人，也许因为年长我几岁，便处处以兄长自居。确实，他对我的好，常常让我切身感受到，有时一席话也常常会让我茅顾顿开。夫复何求？我不可能对这个男人无动于衷，但并不代表我已经爱上了他。曾经看过有个女人的文章，说是宁愿坏男人讲最浪漫、最不现实的情话给她听，哪怕他是逢场作戏，哪怕他明天就负心而去。当时真觉得这女人有病，现在我才明白，这女人是在用自己切切实实的感受写出来的肺腑之言，告诉每个痴情的女人终归是要傻一回的。话说回来，如果真的爱上他，我觉得自己在犯傻，不去爱他呢，放弃这么好的男人，有很多人认为这也是傻。为此，很多闺中女友都在关注，我在这一轮说不清道不明的“傻”中，究竟会如何取舍？

一段时间的接触，在我内心里，要说对T先生没有距离感是不可能的。特别是他有意无意时提起某件事，举止投足都写满了他的优越感之时，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过话说回来，他也确是不同于一般的男人，他的修养，他的儒雅，他的思想境界以及他在任何场面上恰到好处的分寸感，确是那些年轻男人身上所没有的。而他的生活也是循规蹈矩，总是平凡中见辉煌，实实在在的没有掺上任何功利的因素。

对于婚姻，他曾经给我一个很恰当的比方：老婆是“正餐”，情人是“零食”。他也明确暗示过，他自己是那种爱吃“正餐”不爱吃“零食”的人，只有在“正餐”断供的时候才会考虑吃点优质的“零食”。

是吗？有成语曰：饥不择食。那么，T先生会选择哪一种优质“食”呢？有时，这样的不幸也会差点降在我身上。想起来那一幕真是心有余悸，那次在他心情极佳、又喝了不少美酒的月夜，若不是我脱逃得快，说不定就成了他嘴边的“美食”了。这是他在我面前唯一的一次“失态”。

T先生有个非常美丽且学问颇深的太太，每当说起她的时候，那种满足溢于言表，已隐隐告诉了围在他身边的女人，别对他太在意。不难看出，对妻子、对女儿，他身上背负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这或许是一个太识时务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恐怕在当今的社会已经很稀少了。

因为职业的关系，官场上的事也让他常常身心憔悴。但他常常也会为忽略我的存在向我道歉，虽然我对他所说的“忽略”从来不会太在意。当然，这也决不是在他想吃“零食”的时候。从小时候起，他一直没有停止过对我的呵护，特别是在我感到非常孤独的时候。有时他一个很普通电话的问候，总让我感到兄长般的关爱，似涓涓细水在流淌。当他忙了个不分昼夜，睁着一双熊猫眼硬撑着“铁打”的身躯出现在我面前时，有时心疼的人好象总是我。人就是这样，在感动的时候，想恨一个人，竟永远恨不起来。

和T先生在一起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我在做什么？毕竟我还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在这些男人之间游移，终究是无法心安理得的。我也决不是那种水性扬花的人，这些年来我一直过着众望所归，且波澜不惊的生活。我的思想，我的自由被压抑的太多，像一座休眠的火山。也许只有当我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座火山才会爆发，这是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的。但是，如果一不小心真的“栽”到一个自己心爱的人手里，这一生一世，我也会永不言悔。只可惜，我至今未遇到我心爱的那个人出现。

我一直不曾承认自欺欺人，不是不肯，只是发现沉迷在自己设定的角色里，到头来觉得自己的演技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在S君面前，我可以演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热烈的时候热烈，美貌加才干可以说是我苦心经营的无形资产。可在T先生面前，我无法再醉心于自已的角色，也没办法伪装，他的目光太犀利了，一眼可以洞穿你的心底世界。

如果真要演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曾经问过自己，你敢吗？花自飘零水自流，如果激情过后，一切该如何收拾呢？爱也悠悠，恨也悠悠，坚守住寂寞，让自己如此美丽！因为我是一个不愿言爱的女人，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让我如此忧伤！每当独自徘徊在午夜的街头，心里都渴盼着有一股爱的溪流，期待有一份轰轰烈烈的传奇，多想梦中的王子给我送来水晶鞋，甚至......。

不止一次想过，对S君，一定要快刀斩乱麻。想起他绝望的眼神，我心里也会隐隐作痛，但我必须硬起心肠回避他的温柔！

也不止一次想过，对T先生，是不是也该保持一定的距离呢？

还是把手术刀交给时间吧！当曾经有过的一切都成为往事的时候，我应该还有友情和亲情，至少，还有我自己！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既不能永远吟唱着“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诚换此生”也不能无法将自己雕刻得完美无缺。那么，悲剧或是喜剧，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了。

天寒地冻的时候，我会穿上那美丽的靴子走在人们欣赏的目光中。合适不合适，只有我自己脚知道，但我明显地感觉到，今年的冬天依然很冷。

写于2020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