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中国贵族时代的巅峰,皇帝甚至沦为装饰

说到贵族,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优雅、高贵,然后联系到欧洲。

确实,欧洲直到18世纪,贵族依旧是主流社会。直到今天,英国还保留着贵族爵位和封号。

但是,贵族是西方的特有产物的吗?——并不是。

中国历史上也有几次贵族时代,其中魏晋时期就是贵族时代的高光时刻。

尤其是东晋时期,贵族时代臻于巅峰,其权势能与皇家平起平坐,甚至凌驾于皇家之上。

一:

“一种风流吾最爱,六朝人物晚唐诗。”这是日本诗人大沼枕山所写的两句汉诗。

六朝即魏晋南北朝,提起魏晋,紧随而来的关键词就是“魏晋风度”。

魏晋风度,一种贵族式人生态度,豁达免俗,天真自然。

它存活于那些官N代的高阶知识分子圈层,整天饮酒、吃药、长啸、清谈,在衣食无忧的日子里,力求务虚,崇尚虚无。

这样的高阶知识分子圈层,就是士族,也称门阀、门第、世家、势族……

士族这个概念常让外国史学家为难,因为他们的话语体系中没有对应的词可供翻译,于是用了“贵族”这个称谓。

士族与贵族,意思很接近,却不能画等号。

最大的区别在于,贵族权力是显性的,贵族爵位可以被授予,还能世袭;

而士族权力是隐性的,士族身份不能被授予,即使皇帝也没这个能耐,只能靠祖上几代的积累。

虽然士族权力是隐性的,但是士族身份就是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尤其在魏晋时期,只要你出身士族,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做官,这就相当于有了世袭的特权。

所以说,魏晋时期的士族其实已经和贵族概念无限接近了,而魏晋也被认为是中国最后、也最辉煌的贵族时代。

二:

都说“培养一个贵族,至少需要三代人的努力”,而魏晋则是数百年的士族,才养成了那样一种风度。

士族萌芽于东汉后期,当时做官基本通过察举和征辟,被举荐的人成为举荐者的门生故吏,而不少门生故吏都会选择依附举荐者。

久而久之,举荐者和门生故吏便结成牢固的政治利益集团,于是就出现了一些累世公卿的世家大族,如“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

而世家大族的子孙在察举和征辟中往往享有优先权,所以整个家族全部入朝为官的现象非常普遍,就算是把持朝政的外戚、宦官,也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不停地和他们周旋。

而在地方上,则天高皇帝远,世家大族俨然成了那儿的土皇帝。

到了汉献帝时期,为了平衡豪强,推行职田制。

也就是皇帝把土地分给大臣,由他们雇佣农民劳作,除了上交一部分税收,剩下都是自己的。不过这类土地不允许买卖。

这样一来,本就是地主出身的世家大族更加肆无忌惮,大肆进行土地兼并。

皇帝给的土地不能买卖,但可以买别人的啊。社会因此严重分化,世家大族控制了朝政和土地,寒门难出贵人。

寒族出身的曹操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他自己就被士族所鄙视,所以一再发布“唯才是举”令,选用那些不是出身世家大族却懂治国用兵之道的人。

不过曹操并没有否定世家大族一直强调的德行标准,反而很重视对名士的争取。

何谓名士?这个词,这个词最早出现于《礼记》,意指名满天下的士人。但把士族精英称为名士,并成为社会群体和流行概念的,是在东汉末年。

“党锢之祸”后,太学生和知识界以各种名目为受害士人做排行榜,名誉最高的是“三君”,也就是意见领袖,此外还有“八俊”“八顾”“八及”等榜单。榜上有名的就是名士,也叫清流。

后来,排行榜不做了,品评人物成为风尚。

当时寒门曹操为了发迹,就几次三番地请求品评大家许劭给他个定个标签,许劭拗不过,只好给了一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曹丕继位后,推行了新的选官制度,即九品官人之法,也叫九品中正制。

就是朝廷任命一些大臣兼职当中正官,负责在各自家乡评定和举荐人才,依据标准是家世、道德、才能三个方面,把人才分为九个品级,品级越高,被授予的职位也越高。

刚实行那会儿,定品级还比较客观,多少改变了东汉末年靠名士品评来赢得为官出路的局面。

但发展到西晋,定品级变成了只看家世,道德、才能都靠边的情形,最终导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局面。九品中正制沦为士族巩固权势的工具。

面对势力越来越强大的门阀士族,晋武帝司马炎为了防止门阀篡晋,竟然恢复了分封制,大封宗室,诸王入朝则位列卿相,出朝则掌握地方军政。

以致司马炎一死,司马诸王们乱政擅权,爆发了“八王之乱”。

“八王之乱”如多米诺骨牌一般,相继引发“五胡乱华”“神州陆沉”“衣冠南渡”等一系列恶果,晋朝不得不壮士断腕,重心南移,南北割据,开启东晋时代。

西晋皇室宗族在“八王之乱”中大多兵败身死,实力大打折扣,萎靡不振。

东晋在南渡士族的扶持下而建立,皇权衰微,士族专政,两者平起平坐,甚至皇室成了士族的装饰品。

三:

“八王之乱”以贾南风谋杀太子,司马伦趁机政变为标志,开启了长达7年的第二阶段,东海王司马越成为最后的赢家。

而所谓的赢家,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此时,氐人首领李雄占领成都,自称成都王;

匈奴首领刘渊建立汉国,自称汉王;

羯人首领石勒也乘机起兵,归附刘渊;

江南地区陈敏割据引起地方大族举兵;

全国各地不断有流民圈地起事……

狼烟四起,群雄并立,朝廷所能掌控的区域越来越小,受战乱影响地区越来越大。

面对中原乱局,王衍向司马越建议,选配人才镇守军事重镇,得到司马越的首肯。

他派出自己的三兄弟司马略、司马模、司马腾分别坐镇襄阳、长安、邺城,以应对这些自立割据势力。

与此同时,王衍为了“门户私计”,也实施了自己保家计划。

他任命弟弟王澄为荆州刺史,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而自己坐镇洛阳。这样就实现“狡兔三窟”了,到时候不至于灭族。

理想很丰满,但他的“三窟”都设在长江以北,真正成全他“门户私计”的却是被安排在长江以南的王导。

王导并不在他的“三窟”范畴内,司马睿也不在司马越的镇守大局中。

他们被安排过江,一是为了填补陈敏被消灭后的真空,呼应江淮、荆楚,共为中原犄角;二是漕运江南的粮食,为坚守中原提供物资保障。

可以说,司马越和王衍的这一手布置,无心插柳地为晋室留下了一线生机。

四:

永嘉元年(307),司马睿被任命为安东将军,和王导一起渡江来到了南京。

南京的司马睿、王导组合其实就是洛阳司马越、王衍组合的翻版,只不过权势地位有了变化,王氏开始占据主导地位。

此时的司马睿,一没实力,二无威望,又是晋室旁枝,“时人未之识”,可谓存在感非常之低。而此时的王导,已经具备政治阅历和名望,被委以重任,担任司马。

司马睿得不到当地百姓的认同,江左名门也持观望态度,以至于到南京一个月了,还“士庶莫有至者”,一个拜访的人都没有!因此,如何在江左立足便成为当务之急。

此时的江左,刚刚经历了一场混乱。

陈敏假传旨意,自封为扬州刺史,趁机割据江左。但是,因为处理不好与江左地方士族之间的利益关系,最终被地方士族给掀翻了。

江左地区虽然在晋武帝时期就纳入西晋版图了,但“吴人不附”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当初吴国的建立,依靠的就是江左名门的拥戴。

孙策一家在当时是次等士族,不以文化见称,但很有战斗力。于是江左名门就借其武力,组织政权,但说到底,政治社会势力仍掌握在这些名门手上。

西晋灭吴以后,这种地方势力并没有被消灭,而西晋执行的,一直是对江左地区的绥靖政策。

当时的江左,有四大名门,分别是顾、陆、朱、张,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军事力量。

其中的“顾”,指的是顾荣。陈敏的倒台,就是在顾荣的指挥下做到的。

随着陈敏的倒台,不论是渡江南来的司马睿、王导,还是以顾荣为代表的江左名门,都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江左,该何去何从?

江左名门的想法是:扶持一个孙策孙权般的人物,成立一个本土化政权,既能稳定政局,又能维护地方豪族利益。

所以,对于陈敏,他们恨的不是他的割据江左,而是他的不顾及他们的利益。

王导看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便为司马睿制定了基本施政方针:清静为政,抚绥新旧。

也就是尽量不打破现有利益格局,维持现状;对南下的中原士人和江左的地方地势都宽容以待。

他一方面为司马睿树立威望,一方面则加紧笼络南方士族。他学吴语,为南北士族牵红线,施行愦愦之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三翻四次遭南方大族戏谑也赔着笑脸。

在他的努力之下,顾荣、贺循等江左名门代表纷纷出来做官,江左士族开始拥护司马睿。司马睿逐渐在南京站稳了脚跟。

后来“永嘉南奔”,北方士族纷纷南逃。为了兼顾南北方利益,王导制定了侨寄法,在南方士族势力较弱的地区,设立侨州、侨郡、侨县,安置北方逃来的士族和民众。

当时南逃的士族看着江左一带朝堂未举、百业待兴的情况很是忧愁,等到见到了王导,一番谈论后,立刻云消雨散了,他们称赞王导为“江左管夷吾”。

管夷吾,就是管仲,也就是孔子眼中的“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没有管仲,齐桓公也不成其为齐桓公了。可见王导功劳之大。

太兴元年(318),晋愍帝被杀,西晋终结,司马睿正式称帝,建立东晋。

在登基仪式上,司马睿再三邀请王导同升御座,一起接收百官朝拜。王导虽然拒绝了皇帝的邀请,但“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从此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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