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彩│我为妈妈送棉絮

1959年已是全国连续三年自然大旱灾的第二年。秋季,农田里水稻秧苗已经抽穗但还未成熟,正是大量需水灌溉,山坡上道路边早已是野草枯萎点火即着,水塘干裂小河断流。
仲秋之季,57年刚建成蓄水的古角水库由于干旱无雨,储存的少量库水早已放平了出水管,再也无法向库外的干渠放水,下游农田的水稻秧苗等水解渴。
当时的区委政府组织人工车水入渠供下游抗旱保苗。
那年代没有抽水机器没有电能,只有从各农业生产合作社各生产小队收集所有木水车一起到水库,打一场千人车水抗旱的人民战争。
在大坝里脚开挖大水沟通出水管,架起各地收集来的几百乘脚踏和手搖木水车,从水库里分两级向大水沟车水提水,再经出水管流出到东西两干渠,流至下游农田滋润快要干枯的水稻。
东干渠至独山区长几十里,西干渠至苦竹区长十几里。下游受益水田万千亩。
抗旱车水工地男女劳力千余人昼夜不停地轮班车水,工地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场面壮观。
季节进入仲秋,虽然干旱无雨但天气逐渐转凉,我的妈妈也在这千人的车水抗旱人群中住草工棚睡地铺同甘共苦了一个星期,日暖夜凉,原带去的单被套在晚上不能御寒,托人带信叫家中送棉絮去。
那年我九岁,家住在半山腰的小溪涧山村,离水库有十来里蜿蜒山畈田硬小路。
父亲是年轻主劳力要留在生产队劳动不能离队,哥哥在县城农业中学读书,家中靠贤惠的奶奶操持家务。要给妈妈送棉絮这个任务就落到我这个九岁小孩身上了。
奶奶提前釆掐了些一种叫"米雀"的野菜,用细米磨粉和野菜拌做"米雀"粑(菜多粉少)可以充饥。
用竹制的路菜筒装了一筒炒熟的酸喏(腌)菜和小布袋装着十来个"米雀粑",梱上一床七八斤重的棉絮叫我随何坳的兰驼叔一同去给妈妈送棉絮。(他回家给工友们带衣服和杂菜到工地)。兰驼叔挑不了许多,所以叫我挑着棉絮跟他走,带我到水库工地,半路上有时帮我扛上一段让我轻松一点。走走歇歇,中午时分总算拖磨着到了车水工地。这个小担子对于大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九岁的小孩如何承受,可想而知。
我一个山村小孩除了上学走路从未挑过重担走过远路,未见过世面。
我一到水库边望到沸腾的车水工地,见人山人海槽杂不堪就傻眼了,不知我的妈妈在哪里,只听见槽杂的水车依呀声和人们说话吵闹声。
兰驼叔把我带到我妈妈的芭茅稻草搭的人字型长工棚前,喊来了我的妈妈。(那时没有尼龙纸更无现在的尼龙台布,搭棚全用木料和芭茅稻草。)
我的妈妈接过我的行担带我进工棚,看我这么小挑着棉絮和路菜筒跌跌撞撞给她送被絮,心疼地流下了热泪,从小布袋里拿出两个"米雀粑"塞到我手上叫我吃,我接过粑哇地一声哭了,扑倒在可爱的妈妈怀里......
夜晚,我觉得很新奇,工地中间点着一盏光明耀眼的汽灯,各水车柱架上都挂着一盏煤油小马灯,那时没有手电筒。小马灯是用来交接班时看烟香点燃情况和查看水车轱辘木轴承是否干燥,干燥了就点注梓油润滑,确保水车正常运转。
那年代没有时钟和手表,无法计时換班,用烟香来计时,烧完一柱香就是一个工作班。一柱香烧完大约要个把多小时。
每乘水车四个人轮班,两人一班,一柱香烧完就換人接班。连日连夜歇人不歇水车两班倒。吃饭睡觉休息上厕所都在换班休息时间进行。
我望着长长的水库大坝脚密密麻麻的两排水车马灯觉得好玩。
汽灯好象天上的月亮,马灯犹如繁星点点,一条龙望不到头,疑是天河落眼前,盛是壮观美丽。
水车依然是依依呀呀欢唱不停,只是人们说话声小了,比白天安静一些,換班休息的人倒头就睡,他(她)们确实太累了。
我由于上午走累了,下午玩累了,玩了一会就走进妈妈的稻草地铺工棚,我九岁的人生从未见过的场景,一下子适应不了环境,水车的依呀歌声吵的我欲睡不能。
妈妈又去当班车水了,其他换班休息的人在睡觉。我躺在妈妈的被窝里望着棚顶,看看其他的婶婶嫲嫲们睡的那么安静香甜,自己也渐渐地眯昧糊糊进入了梦乡......
后记:我的妈妈老母虽已作古25年,我也步入古稀之年,每当我回想起我与父母共同经历的苦难,我仍是:
往事萦绕耳目转,
思亲念母泪双流。
【作者简介】

何国彩,湖北省黄梅县停前镇人,党员;热爱文学和旅游,喜种养花卉果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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