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 | “取消英语主科”:重认文明的起源
2019年3月,网络上曾经爆发过一场关于“学习英语有用无用”的全民大辩论。
部分支持“学习英语无用论”的人认为: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英语是一个废物技能。浪费了我们无数人力财力,牺牲了孩子们宝贵的童年。尽管从小学到大,但工作以后,用到英语的机会并不多,多数人如果在不出国的状态下,英语水平都有所退化。
而另一部分人则表示:英语作为语言类的基础学科,从过去来看,对我国改革开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就业角度来说,同一门学科毕业,其中一人如果英语精通,获得的进步和薪酬,都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语言并非只是一门技术,也是一种思维方式的体现。通过语言可以在不同文化碰撞中产生多样化的思考、开阔视野。不管出不出国,学英语都是很有必要。
这场辩论,在王思聪的“流量”加持下“浩浩荡荡”持续了一月有余,尽管最后无疾而终,但这两年,“取消中小学英语主科地位”的呼声却不绝于耳。
今年,全国政协委员许进在两会上提出,“在义务教育阶段,英语等外语课程不再设为与语文和数学同等的主课,增加素质教育课程占比;不再将英语(或外语)设为高考必考的科目;禁止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参加非官方的各种外语考试。”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民因此再次爆发了一场关于“学习英语有用无用”的讨论和争议。
那到底我们从小学到大的英语有没有用?如果降低英语在考试中的权重,会不会加剧应试教育的竞争?什么样的英语教育改革才是中国目前的社会现状最需要的呢?
本期,四位教育界的专家学者,从不同层面和我们分享了他们对“英语学习”的深度思考。
本栏目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本刊立场。

第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九三学社中央委员许进,他提出关于高考不再考英语并取消中小学英语主科地位的建议,在网络上引发热议
建议“取消英语主科地位”的政协委员许进先生,是著名教育家、九三学社创始人许德珩之孙、两弹元勋邓稼先之外甥。此建议,值得教育界认真对待。
近年来,有学者指出,英语源自中国,坊间一时引为笑谈。更有甚者,他们还指出,天文、数学、美术、音乐、建筑等,全部源于中国,文明具有唯一性,其它诸文明皆是中国文明的次生文明。他们就是网络上饱受批评的“战狼学者”。
其实,质疑西方文明源于中国,并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早在乾隆时期,清儒、数学家阮元在《畴人传》中指出,西方数学是由中国传入阿拉伯,阿拉伯传入欧洲。晚清学者朱谦之等人更认为,西方音乐、美术源于中国的宋元时期,80年代也有日本学者持此论。
这是两百年前就已发生过的事,这两百年,正是西方文明占据世界主导、绝对强势的两百年。
因此,教育界人士不应像普通网友一样,一笑了之,而应该深入了解,看看他们立论的依据究竟是什么,英语就是值得讨论的科目。
英语是西方的表音文字之一;
语音要形成文字需要条件,非洲一些民族没有文字,有语,无文;
语音文字要有两个条件:发音需要有共通性;字母书写需要统一。
但每个人的发音、手写都不一样,语言交流越频繁,变乱就越大。
中国人都知道,“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调”。人的口音千差万别,因此,真正标准的语音文字要形成,需要有两个文明的进步:一是标准印刷体规范字母的大量传播;二是有强大统一的政治权力,才能在不断地交流中保持字母的稳定。
也就是说,印刷术传入欧洲前,欧洲诸民族不可能存在任何标准的表音文字体系。当然,除了教会阶层掌握的拉丁文或希腊文,这些已经“作古”的语言。
伏尔泰18世纪末在《风俗论》里说:“500年前不管是在北欧,在德国,还是在我国,还几乎没有一个人会写字。”
当时的欧洲与非洲原始部落一样,只有地区性的方言土语。这样的方言,只能表达生物属性,比如视觉、听觉等感官经验,只能在一定区域内交流,很难进行任何抽象的讨论。它是属于下层民众的语言。
比如,我们翻欧洲的词典,除了来自拉丁希腊文的词语,几乎大部分英语自生词语都定型于15世纪以后,且意思迥异。比如apple,最开始只有“水果”的意思,然后逐渐才定型为“苹果”(实际是指基督教神话里的“禁果”)。再如“沃尔沃”,volvo的拉丁语发音是“滚动”的象声,仅有生物属性。和它相关的词语,比如革命revolution,进化evolution,乃至现在流行的内卷involution,都只是在最近几百年才发展出来的。
字形和语音之间,是强制规定的。那么,谁来规定的呢?
美国圣约翰大学教授布雷特·布拉克指出:“在印刷机与活字版被发明之前和在大量的便宜纸张被使用前,字母不可能出现,完全意义上的文字更不可能。”
随着印刷业的发展和宗教改革,为了“争夺人心”,一场关于语言规范的战争打响了。
比如通过翻译《圣经》,英语散文开始形成“一种清晰的文体风格”。“钦定本《圣经》的英文文字更富诗意,用词也更加准确到位。”同时,“英国议会开始利用印刷机复制各种会议文件”,使得“标准英语”逐渐形成。(参见《语言、印刷媒介与近代早期英国民族国家的形成》,2009年)
讽刺的是,可能很多人难以想象,正是集权国家在大量采用印刷术的情况下,这种语言文字才形成了。正如美国政治学家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说,所谓“民族国家”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而这个“共同体”最初而且最主要是通过文字(阅读)来想象的。它的先决条件是“资本主义、印刷科技与人类语言宿命的多样性这三者的重合”。(同上)
17世纪,欧洲先贤一直有这样的认识,莱布尼茨认为汉语是唯一的“神性语言”,即“伊甸园语言”(自由交流的普遍语言);而欧洲方言是支离破碎的“巴别塔语言”(被“上帝”打乱、彼此隔阂的土语)。
从培根提出“汉字是真正的字”之后,英语经历了百多年的变革,直到1775年,塞缪尔·约翰逊才编纂完成第一部正规的英语词典。约翰逊甚至承认,他是在“解码汉语”(decyphering the Chinese language)。

塞缪尔·约翰逊,英国作家、文学评论家和诗人,《英语大辞典》编撰者
毫无疑问,正是语言的统一,西方在近现代才爆发出惊人的创造力。莎翁的戏剧、巴尔扎克小说仍是无法逾越的文学高峰。对西方现代文明,中国人应该尊重、并虚心学习。
但不幸的是,过去百年,许多中国学者,却有意无意掩藏了这段历史,反过来攻击汉语的落后,说它是封建专制的根源,甚至要废除。而字母文字成了唯一文明”“先进”的代表。
这其实早已背离了西方先贤创制文字的初衷:英语不再是传播文明的工具,而是维持文化霸权的殖民工具,建立起了新的蒙昧主义。

莱布尼兹研读《易经》后,与耶稣会传教士通信认为,汉语源自《易经》的八卦,是人类唯一的“神性语言”。
乾、坤、坎、离的卦形,即“天、地、水、火的字形。
卦形是文,延伸为字,是谓文字。换句话说,汉字是天道自然的显然。
中文汉字,有形有义,故得顾名思义。名者,概念也,子曰:是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
语言,要以天地自然为锚,“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什么是“一”?即使在《辞源》里,对“一”的解释也是西化的。《说文解字》曰“一,太极也”。阴阳和谐的太极才是“一”的首要意义。
人的行为,不是来自天地自然的命令,言之不可行也,行为也乱套。所谓极端的西方“白左”思想就出现了,许多人认为人有六种性别,甚至家长给四五岁男孩做变性手术。
佛法有“四大”:空、性、相、名。空性是本质,相是现象,名是概念。“敛相为名,依名发性相”,这是佛教的命题。
因此,佛法认为,语言是世间法转变的枢纽。因此,中国的儒教称名教,《春秋》以道名分。
对语言的态度,佛教与儒教高度一致。今天的世界,现代白话文很多词汇来自日本人的翻译,为了尽快普及教育而实施简化字,名相就乱了,简单举例之:女为妙,乡无郎,亲不见。
玅改为妙,古人以玄为玅,为求道;今天以女为妙,从欲也。于是包二奶、艳照门都出现了。“亲无见,乡无郎”。忙碌的现代人与父母不常见面了,提倡“常回家看看”;乡字把郎去掉,中国的乡村果然没了年轻男子,都去城里打工了。
因此,中华文明的伟大复兴需要“正名”,名是语言中的生活,分是实际的生活。由正名,以正分,即由正语言中的生活,来完善我们实际的生活。
在建设人类文明共同体的历史任务中,正名的工作任重而道远。
那么,在未来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中,英语还将是最主流的人类交流语言吗?在佛法看来,这样的共同体,将会是怎样的败坏呢?

2021年/第21期∣2021/04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