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义杯”第五届《中国最美游记》入围作品:谁念西风独自凉II杨明

2021“遵义杯”《中国最美游记》第五届文学大赛征稿启事

☆谁念西风独自凉

杨明

从来就没有想到,踏进凤阳城西南明皇陵的时候,正值深秋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
也许是孤陋寡闻,也许是漫不经心,得知凤阳城外有座皇陵的时间并不长。听说之后,一种渴望身临其境的念头居然宛如深秋原野上的狄草花不住地摇曳着。这倒并不是我对至高霸道的皇权特别敬畏神往,更不是我对所谓的天子存有多少好感,只是无端地觉得很神秘。何况,同处江淮之间,并非远在天涯海角,有机会一定去看看,谁知一直缺少机缘。
天下事真是玄妙,鼠年深秋,悄悄来到的机会一下子把我带到了淮河南岸的凤凰山下。
踏上明皇陵外宽阔平坦的广场,夕阳虚伪地落在删繁就简的一棵棵树上,轻飘飘地落在屋顶上一行行密密的瓦缝间,心惊胆战地在女墙上逡巡留恋着。四周是一片让人心慌的寂静,时而,一两片树叶无声地落在脚下。一阵阵凉意阴魂似的袭来,缠绕在身边。
自古以来,江淮之间多为南北冲突的前沿,古建筑不多。能够有座皇陵,好像是历史在行进中不经意间拐了一个小弯,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足印。这座明皇陵里埋葬的其实是元朝末年两位贫病而死的普通百姓,但因为他俩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父母,这里又显得十分神圣。皇陵从元末开始动工,朱元璋登基后次年正式组织修建,最初号曰英陵,但很快就改称皇陵。
怀揣着若有若无的疑惑,说不清的敬畏,道不明的虔诚,微微的不安,隐隐的向往,踏过皇陵女墙下的大门,登上神道前的平台。神道两侧一排排高大整齐、庄严肃穆的翠柏无声地掩映过来,让人震撼,让人心惊,让人敬畏。西天,夕阳已经颤抖着隐入了翠柏梢头。
不知怎的,内心的好奇愈加强烈起来,无声地催促着脚步向平坦洁净的神道移去。神道长二百五十七米,宽六米多。潜意识里想快一点,但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想停下步子凝神细看两侧的景观,脚步怎么也停不下来,一直机械地移动着,身心宛如秋水里的一叶扁舟,缓缓漂移着。
早就隐约知道皇陵内的石像很威严,走近石像更加十分震惊。皇陵内的动物石像称为石像生,两两相对、整齐地排列在神道两侧。石像生共有三十二对,自北向南秩序井然,顺序依次为麒麟两对、石狮八对、华表两对、石马及控马者六对、石虎四对、石羊四对、文臣、武将、内侍各两对。石像生均用整块石料精心雕琢而成,质地坚硬,呈灰黑色,有隐约的红筋。石像生造型逼真,刻工精细。虽然历经六百余年,但石像生的石人衣着、扣带、石兽毛发等纤细部分,仍然宛如新刻的一样,极为细致清晰。
在皇陵内摆设华贵的神兽麒麟,威严的狮子以及万兽之王老虎,都在人们的预料之中。四对石羊,让人颇为费解。但仔细看看每只石羊,全都屈膝跪着,不禁让人心头一热,泪水盈盈。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跪羊形象的寓意是报答父母养育大恩。朱皇帝贵为一国之君,依然不忘去世多年的父母,以此方式报答父母养育之恩,感人至深。让人感到脊背发凉的是石虎额上全都没有“王”字,无声地显示出皇家至高无上的霸道威严和冷酷无情。
神道两侧的石像生共有六十四只,据说是朱元璋为纪念父亲活了六十四岁而定的数目。不断地仔细审视着,两两相对的石像生表情各异,六百多年来始终沐浴着风霜雨雪,默无声息地冷眼看着时代的风云变幻,凝神注视着每一位形形色色的来者,迎来了每一天清晨瑰丽的朝霞,送走了每一天傍晚夕阳绚丽的余晖。看着一尊尊石像生无声地向后面退着,身上弱弱的光影慢慢退去,夕阳的余晖里溢出淡淡的暮色,原来的不安却在慢慢地消失,好奇和敬意无声地上涌。
皇陵原有三重城垣,最里面为皇城,中间为砖城,外面一道为土城。由于皇陵地处明中都城的西南,为了使皇陵与中都城连为一体,所以皇陵的三道城门都是以北门为正门,皇陵因此坐南朝北,神道与神路都建筑在陵墓北部。
神道南端紧连金水桥遗址,遗址南侧的东西两边各竖立着一块大石碑,东边是无字碑,西面是皇陵碑。两碑尺寸相同,规格一致,高度均为六点八七米,分别由螭龙碑首、碑身、龟趺三部分组成。
无字碑位于皇陵神道南端东侧,因碑面无字俗称无字碑,无字碑是用一整块石料雕成。皇陵碑的碑首与碑身以榫卯连结,碑文是朱元璋亲自撰写的,记述了他自己艰辛的身世,腥风血雨的戎马生涯和夺取大明江山的全过程,阐明了昌运兴盛的道理,全文虽然仅仅千余字,且文字通俗易懂,但感情深沉丰富。
不知不觉过了皇陵碑,蓦然看见一大片蓊郁茂密的林木横堵在不远处。上前十几步,踏上一座宽大的广场,前面茂密的树木下是一个硕大的土堆,四围砌了一米多高的石墙,把土堆牢牢地包围在里面。土堆前面是一座高约一米七八、宽约二三米,长约十余米的长方体建筑物,上面两个大理石牌位清楚地显示着墓主人至高无上、无比尊贵的身份:“大明仁祖淳皇帝之灵,大明仁祖淳皇后之灵。”
尽管夕阳已经挨近远处空旷的原野,在虔诚的心灵驱使下缓缓地绕着陵墓一周。陵墓是椭圆形覆斗式大平顶,高出周围地面五米,底边东西长五十米,南北宽三十五米。
自修建时开始,明皇陵一直受到明王朝的悉心保护。但明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竟起。张献忠率军攻占凤阳,火烧皇陵,一系列建筑为之涂炭,之后又屡遭毁坏。抗战时期,侵华日军大肆砍伐陵园松柏,郁郁葱葱的陵园变成光秃秃的土堆。新中国成立后,皇陵设立了文物管理机构;经过努力,皇陵周围的环境得到了治理,幸存的文物古迹得到了妥善保护。
夕阳的光影越来越轻,越来越弱,思绪却依然在黏稠的暮色里飘飞着,穿过茂密的翠柏林,似乎穿越了时光隧道,盘桓在一场暴风骤雨中。六百多年前的一天,狂风大作,暴雨如注。朱元璋等弟兄数人艰难地抬着裹在破草席里父母的遗体准备泽地安葬,来到一道土坡下的凹坑处,雨激路滑实在无法继续前行,只得暂时把父母遗体放在凹坑里,打算雨停了再抬走。可是,随后崩塌的泥土无情地掩埋了朱元璋父母的遗体。数十年后朱元璋称帝,此地竟然被神话成凤凰点穴的帝王之地。
朱元璋父母病死时,家穷得连棺木都买不起;埋葬时,家无立锥之地。朱元璋称帝建陵时,轻轻挥手,皇陵就占地二万多亩,且建筑十分豪华气派。这两万多亩地,不知道又会让哪些无辜的百姓背井离乡,甚至惨死在祖祖辈辈居住劳作的土地上。
如今,曾经巍峨壮观的皇陵早随着明王朝的灭亡面目全非,曾经高大宽阔的城墙,华贵神秘的宫殿,以及冷酷威严的皇权,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若不是这些无法燃烧、难以腐蚀的石头,谁还知道西风夕照下隐没的历史?
一棵棵翠柏无声地挺立着,一座座石像生默默地伫立着,苍茫的暮色越来越浓。一阵阵西风孤独地从旷野里吹来,穿过寂寞的翠柏,掠过空旷的皇陵,轻轻的,凉凉的……

作者简介

杨明,男,1964年7月出生,中共党员,安徽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中学高级教师。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巢湖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孔子学院2019年春季《阅读》教材,《2019全国微刊佳作年选》《关东美文》《现代作家文学》《合肥晚报??巢湖晨刊》等。
《水沟边的树根》(散文)获得第三届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大赛三等奖。
《在太极湖村》(散文)获得“重庆杯”第四届《中国最美游记》全国大赛优秀奖。
遵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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