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许锋 （24）

第二天，许锋很早就醒来，没有去上班，待在家里等晓兰回来，他不愿意失去晓兰，虽然晓兰说她已经灰心，但是他觉得一定要尽力挽回他们的婚姻。

他走到囡囡房间，囡囡正在趴在床上看书。

他坐到她旁边，拍拍她。

”囡囡，爸爸有话跟你说。“

囡囡正看小说看得入迷，一脸傻笑，也不转头，心不在焉的说：“什么事呀？”

许锋清了清嗓子，说：”爸爸和妈妈吵架了。”

囡囡说：“哦。“

“等会儿妈妈回来，可能要带你去外婆家过年，你帮爸爸劝劝妈妈，不要去杭州，咱们一起在北京过年。“

“啊？妈妈昨晚没回来？“囡囡翻身，瞪大眼睛看许锋：”我起来晚，以为妈妈已经去上班了。“

“妈妈生我的气，昨晚没回来。你帮爸爸哄哄妈妈？“

“妈妈为什么生你的气？你们以前也经常吵架啊，都和好了呀。“

许锋心里尴尬，不知道怎么向囡囡解释，只能含糊的说：

“爸爸这次犯了一个错误，妈妈很生气。”

囡囡狡黠的看着他，笑着说：“爸爸，你不会有外遇吧，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她竖起眼睛，翘起兰花指，学古装剧的女人说话：”臣妾哪里做错了？”

许锋觉得分外狼狈，站起来，强作镇定的说：“小孩子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你妈回来你就说你不想去杭州，想留在北京。”

“我想去杭州！年年都在北京过年，没意思。我喜欢西湖和龙井村。“

许锋看着不知忧愁的囡囡，苦笑一下，“算了，你看书吧。“

他转身离开，替囡囡关上门。

他坐立不安的等着，可是晓兰一直没有回来。快到傍晚的时候，他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他妈妈在厨房开始做晚饭，电话响了，许锋连忙拿起来接，却是陈朝阳的电话。

陈朝阳说他不想继续融资，把公司做下去，他接受了竞争对手的收购。

“他们之前就给我发了协议，但我拒绝了。“陈朝阳在电话那头说：”不过既然我们已经不适合一起做，我觉得接受收购是最好的选择。”

许锋知道那家竞争对手一直有意并购他们，对方是行业知名企业，实力雄厚，但是想收购他们的技术，加快进军企业客户市场，不过陈朝阳强烈反对，他不喜欢对方唯利是图的作风，而且他非常想做出一家属于自己的技术领军企业，他想成为乔布斯，不是打工金领。

许锋想了一下， 问陈朝阳：“对方没有要求锁定我们继续工作吗？“

“他们只要求我继续工作三年。“陈朝阳顿了顿，然后说：”他们没有要求你的工作年限，你可以选择留下来还是走。”

许锋知道陈朝阳觉得他会选择走，对方只是需要技术和产品，这是陈朝阳负责的部分，他负责市场和生产，但是对方在这两块有自己成熟的团队。如果许锋选择留下来，他不能像以前那样独挡一面，不断汇报请示解释，有什么意思。

陈朝阳没听到他回答，继续说：“按他们的出价，你的股份折合下来差不多四千万，我再把你以前替我垫的三百万加上10%的年率还给你。这笔钱并不少。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阵，或者再做一个企业。我干满三年，我也会离开。“

许锋听着这些数字，在心里冷静的过了一遍，听起来陈朝阳是为了给两个人找一个目前回报最大的分手方式，才选择了收购，如果陈朝阳反对收购，他是大股东，即使许锋愿意也成不了。虽然创业辛苦，不过他们俩谁也不愿意回头给别人打工，陈朝阳肯留下来为对方工作三年也是妥协。他想起了晓兰昨晚说的一个词：“好聚好散“。

他于是说：“好的，我同意。“

陈朝阳说：“那你到公司来，我已经和于总谈好了，他也同意。我们今天就把协议签了。”

于总是他们的天使投资人，如果按这次收购的价格退出，他的这笔投资就没赚到钱，不过如果他的股份部分转换为对方的股份，还是很好的投资，而且如果陈朝阳和许锋分开，融资失败，他会颗粒无收，所以不答应也只能答应。既然陈朝阳和于总都商量过了，他反对还有用吗？许锋又觉得陈朝阳在强势的对待他。

许锋想去公司，但是又犹豫，他不知道晓兰什么时候会回来。不过陈朝阳和晓兰对于他的意义不同，他对陈朝阳并没有歉疚和留恋，只有遗憾和不满，想到一起创业的五年和后来的纠纷不和，他觉得就此分开，不必再争执计算，挺好。

他不想拖泥带水，再起变故，他已经没有动力去花费心机处理和陈朝阳的关系。

他于是告诉陈朝阳：”那我现在过去。”

他挂了电话，告诉他妈要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如果晓兰回家，就给他打电话。

他妈看他的表情，“你们吵架了？“

许锋想他妈早晚要知道，就说：“是的，她想带囡囡回杭州。她要是回来， 你给我电话，我就赶回来，你替我留住她，劝劝她。“

他妈放下手里的盘子：”她哪里听我的。别惯着她，你工作那么辛苦，还要哄她，四十几岁的人还把自己当小姑娘呢。“

许锋觉得和他妈说不通，就说：“这次是我错了。你不用劝她，她回来，你给我打电话好了。”

他妈叹口气，打发他，“好，你去忙吧，家里事不用操心。”她替许锋不值，这个儿媳妇太娇，不懂得替男人着想，许锋这么忙，她还只顾着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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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锋匆匆出了门，赶到公司。

许锋去陈朝阳办公室，陈朝阳正坐在椅子上看协议。

两个人见面也不聊了，陈朝阳递给他协议，“这是我、你和于总的清算协议，我请律师看过了，你再看一下。”

许锋看他一眼，接过协议，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仔细的看协议，一页一页的读，他注意着数字和条款，在心里核算。

陈朝阳不出声的看着他。

许锋看完了，放下协议说：“可以，就这样吧。”

两个人对面坐着，没有话说，就等着于总过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朝阳来回轻轻转动椅子，椅子哪个地方松了，发出嘎吱声，许锋微微皱眉，拿出手机看，家里没来电话或微信，他又给晓兰发了条微信：“晓兰，不要回杭州，我需要你，囡囡需要完整的家。”发完了，他低头盯着手机。

外面的员工在走动，许锋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晓兰还好吗?”陈朝阳突然问。

许锋抬眼，他不想对陈朝阳说他和晓兰的事，他心里还怨恨陈朝阳，如果陈朝阳否认晓兰他和艾琳的事，也许晓兰不会那么彻底失望。

“还好。“他冷淡的回答。

陈朝阳犹豫着，还是说了：“如果你认真悔改，向她道歉，也许她会原谅你。我也不想看到你们。。。”

“你给我闭嘴！”许锋咬着牙，狠狠的说。

陈朝阳失望的看着他。

怎么 ？你还以为我会向你忏悔，会在你面前表现得后悔痛苦？你以为你是谁？许锋一股气翻涌在胸口。

他强忍住冲口而出的话，转头看向窗外。

敲门声响了，是于总。

陈朝阳开了门，于总走进来。

许锋心不在焉的和于总寒暄了几句，陈朝阳拿出协议，三个人签了字。

于总签完了，放下笔，笑一下，说：“唉，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们哥俩，还有我这个投资人一起六年，也要分开啦。“

陈朝阳回答：“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

于总摆摆手：“谈不上失望，本来我都做好最坏打算了。再说，腾龙收购你们公司，我一半的股份换成他们的股份，这笔投资不算失败。陈朝阳你要留下来再做三年，咱们其实还是没分开。”

“许锋，你会去腾龙吗？还是有其他打算？”于总问许锋。

许锋摇摇头，“我还没想好。”

“等拿到钱，给老婆孩子办移民，享受国外生活，你再创业。大家都是这样，自虐上瘾，哈哈。”于总开玩笑的说。他知道许锋不甘人下，不会去腾龙。

许锋笑笑，五千万到手，结束离开，这远低于他刚开始创业时的梦想，但这也的确是一大笔钱。可是这笔钱能挽回晓兰吗？

他看手机，没有电话和晓兰的微信。

他站起身，说：“于总，今天家里有事，我先走了。”

于总心里有点惊讶，这不是许锋的风格，他不是那种以家庭为先的人，他事业心很强，要在以往，许锋肯定会提出一起吃饭，至少再叙叙、巩固一下感情再走。但是于总不动声色的说：“好，再见啊。”

陈朝阳没说话， 不过站起来，走近几步，伸手给他开了门。

许锋站在办公室大厅，员工们在埋头工作， 展示柜里放着他们这六年做的各种无人机，还有墙上贴着四个橙色大字：创新！超越！

他叹气，曲终人散，他不知道自己创造了什么，超越了什么，六年，他在这里怀抱希望、费尽心神、承受压力、加班、开会、谋划、庆祝、争执、算计、、、到最后兄弟分手，老婆离开，得了一大笔钱，这是高潮的结局吗？他感觉失落空荡，像沉在虚空里，找不到地面。

他没有时间再想，出了公司，走进电梯。

电梯下到十四楼，门开了，艾琳站在门口。

她正准备进来，一眼看到他在里面，想往后退，停了一下，还是进来了。

许锋没想到会碰到她，一瞬间有点手足无措。

艾琳在另一边站定。她换了发型，长发剪成了不规则的短发，两只耳朵挂着宝石耳环，个性鲜明，生机勃勃。

“艾琳“，许锋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打招呼，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别扭的问：”最近好吗？“。

艾琳微微倾头，轻松的说，“很好。“

许锋勉强笑一笑，说，“哦“

“沈子坤约我去西班牙过年，看斗牛和球赛。“艾琳盯着他看。

“哦。“许锋躲避着她的视线。

“我答应了。“艾琳嘴角翘起，脸上浮出许锋熟悉的调皮笑容。

许锋点点头。

“你和你老婆在哪儿过年？北京？杭州？还是国外？带着老妈和孩子？“艾琳一连串的问。

许锋没有回答，艾琳站在那儿，苗条纤细，但是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嘲讽，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乎无论许锋回答，她都会刺回来。

许锋看艾琳，他后悔出轨，后悔伤害晓兰，他昨晚在床上反转难眠的时候埋怨过艾琳不谨慎，但是看到艾琳，他还是感到被她吸引，她身上有股他和晓兰都没有的劲儿和生气。他懊恼的想他大概不会忘记和艾琳在一起的痛快和享受。如果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忍不住要追她。许锋简直不明白自己了，昨晚在晓兰面前，他把艾琳完全抛到了脑后。可是艾琳此刻站在他面前，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他强烈的觉得艾琳是个女人，她那个可爱的身体嵌进他的身体正好合适，在艾琳面前，他是个苏醒的男人，不是老爸，不是丈夫，不是儿子。

他神使鬼差的说了句：”我老婆要和我离婚。”

说完了，他立刻后悔，他在干什么？而且他们现在在电梯里。

艾琳听到了，嘴角肌肉松了下来，讥嘲的表情没有了，她琢磨的看着许锋。

许锋想再解释，可是电梯门开了，一群人挤进来，艾琳让到电梯边角。

那群人有说有笑，大衣擦着羽绒服，肩膀挨挨挤挤，男人身上的烟味和女人化妆品的香味浮在电梯空间里，许锋从围巾和帽子的缝隙里看着艾琳，只能看到她后面的头发和微微晃动的耳环。

电梯到了一楼，艾琳抢先走了出去，快步地走，没有回头，艳红色的大衣随着脚步上下起伏。

许锋慢慢的走在后面，懊丧地捶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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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锋回到家。

他妈正坐在客厅，一见他开门，就说：“晓兰回来过了。“

“那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许锋着急的问。

他走到卧室看，衣柜门开着，晓兰很多东西都不见了。

到囡囡房间看，囡囡也不在。

他妈跟在他后面，急急的说：“你刚走，她就回来了，进了门，什么话都没说，就收拾东西，拉着囡囡走。”

“你没留她？”

“我怎么没留她？我热脸贴冷屁股，说了一堆话，她根本没理我，我算个什么人啊。”他妈委屈的说，“我本来要给你打电话，但是她不让我打，说你来了也没用，在孩子面前吵架，大家都没脸。”

他妈看着许锋的脸色说：“我也怕你们吵，囡囡很懂事，她让我别急，她跟她妈去杭州过年，再慢慢劝她。”

许锋心里烦乱：“妈！我让你给我打电话，你就给我打电话， 想那么多干嘛？“

“我替你考虑，你不能老哄着她，自从你们结婚以来，你累死累活，给家里挣钱，还总是让着她。 她是城市出身，家里娇惯，我们家是农村的，但是她嫁了人，不能总让我们捧着她啊。你让她自己去杭州待几天，别去理她。“他妈撇着嘴说。

许锋叹气，跟妈妈说什么好，他解释说：“晓兰也不容易，我工作忙，家里事情不都要她管吗？“

“那这么多年我给你们做饭打扫，这些活都是她干的？“

“唉，妈，我知道你辛苦，但是晓兰也不容易，上次你做胆囊炎手术，我在外地，不还是晓兰照顾你的吗？”

他妈辩解：”不是我要破坏你们夫妻感情，说到底，是晓兰要和你过一辈子，妈老了，过些年死了，最后老婆孩子和你是一家人。我就是心疼你，不想你在她面前受委屈嘛。“

“妈，别说死不死的话，不吉利。”许锋又劝妈妈。

他妈趁势说：“反正晓兰去杭州过年了，我们回老家过年，已经好几年没回老家过年了，我想回去，你也应该去给你舅舅拜年，把家里房子看看，该修的修，听说村里要重新规划，说要迁你爸的坟，你以前老说等有了消息再回去，现在趁着有空，回去打听清楚了，要是迁坟，还要找地，重新入土，这是大事。”

他妈说着就哽咽了，“不能让你爸在地下都没个安身处。”

许锋回到餐厅，坐下来，倒了杯水喝，理了理思路，晓兰现在在气头上，他追过去也没用，等她心情平静一些了，他再去杭州找她。妈说的也有道理，老家这些事他一直拖着，是应该回去一趟，刚好他现在不用管公司事情了，回去把老家事情料理了，也让老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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