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低语】和山羊胡子一起谈诗(随笔)/赵大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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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县作家诗人(左起)赵大磊、孙秋鹏、耿永红、青筝、郭子畅、郭卫峰和舞钢诗人山羊胡子(右二)合影于李楼村)
山羊胡子,本名李松山。舞钢市李楼村人,八零后,残疾。几十年如一日干活、放羊。
一
村南是沟,沟南是山,山南还是起伏不定的山。
在地图上一个叫李楼村的山坡上,山羊胡子正举着一根牧鞭,教他的七只波尔山羊练习语言和修辞。
溪流托着白云,荷花托着露珠。一只白鹭优雅地把自己站成六月的小令。
在瓦屋里久居的人,喜欢背靠着大山颂祷。诸神趔趄着归去,他所有的黑夜都闪烁着麦子的光泽。
或者在阳光下读辛波斯卡。那些宽恕和温情,揩去经年的泪水。
坐在山岗上是最幸福的,没有心事,每一个放羊的下午如同饮茶。
二
“可以叫他山羊,也可以叫他胡子。”
只有握紧他的手时,你会发现攥在手心里的,是一棵热爱生活的大桐树,或者一本手抄的诗集。
老屋阴凉。手工大馒头。凉拌芹菜。一碗喷香的地锅鸡。就着一瓶烧酒,一群诗人把自己喝回二十岁青春。
摇头扇扭曲着身体,与大白狗一起摇着尾巴。
喝酒。吃肉。读诗。唱歌。
脸色酡红的胡子,挨个儿碰杯,把自己站立成形而上的叹号。
诗来自于诗。土地接近暮色。词语的诱惑真实而新鲜。
一再压低声音。因为风不及矮墙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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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赵大磊朗读山羊胡子的作品)
三
衰老的瓦屋缺少隔墙,缺少装饰,缺少新鲜的时间。
梭罗、佩索阿和史蒂文斯的作品,随意地堆满简陋的书架和沙发。坐在瓦尔登湖畔的山羊开阔而宁静,书和头顶的星空,都是他认识生命的方式。
二十年如一日割麦、放羊、喝酒、写诗,他匍匐过的草地,成为越来越宽的荒芜。
他一直试图描绘身边的平庸,清晰与神秘,梦与清醒,丰厚与轻盈,在老母亲的背影里,生长着隐秘的力量。
羊圈里的栅门、干草和经年的腥膻气,读不出一句象征或隐喻。
虚荣越来越陌生。
生活越来越圆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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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赵大磊(中)和舞钢诗人东伦、西平00后诗人郭子畅在交流)
四
其实,谁也不应该和山羊胡子谈诗。
坍圮的屋瓦、凹凸的地面和潮湿的羊蹄印,都是未经打磨的诗,或者以诗的形式存在于时光的褶皱里。
命运的戏剧性,历史的必然性,正被屋檐下的鸟雀,一一带入虚无主义的秋天。
胡子最喜欢的还是喝酒。喜欢拉着东伦兄坐在身旁,让他用一把大剪子,咔嚓咔嚓地剪去多余的名词和修饰。
他还喜欢听山羊的叫声,咩咩,咩咩,一点也不迷幻和忧郁。
胡子读诗的时候,我们正用力地嚼着鸡骨头,就像他的山羊咀嚼着青草,一抬起头,他早已读过了一大半。
五
胡子把我们领到他放羊的沟畔。
午后的阳光徽章一样耀眼。野蝉躲在树叶后面,拼命地释放着热量。
下午两点。山羊的叫声形而下,咩!咩!高高低低的回音,仿佛花椒树吐出的粉红味蕾。
合影。相机咔咔作响。站在身边的女诗人,比语言的张力还让胡子紧张。
我们走的时候,山村很安静,没有人围观,也没有人道别。
胡子推开大门,像昨天一样,吆喝着把山羊赶进了南沟。
他们都习以为常。
(赵大磊,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平高中高级教师。先后在《散文选刊》《华夏散文》《星星·散文诗》《奔流》《参花》《贵州文学》《河南日报》《大河报》等省市级报刊上发表散文作品100余篇,并出版了三部散文集,作品荣获第二届“奔流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