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时间,时间无法把我抛弃

文/高英    〔原创作品〕

寒冬来的时候,一年的光景将尽,难免觉得岁月如梭,不由不附庸风雅,想起“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之类的感慨来。

人生在世,最为有趣也最为无奈的一个现象是,一个人的年龄越小,越觉得时间过得慢;一个人的年龄越大,越觉得时间过得快。其实,这不过是人的主观错觉,一天二十四小时就在那里日复一日地被人类计算着,并没有随着哪个人的年龄变化而改变过。

然而年龄变化带给个人的影响非常大,就像我,在第四个本命年到来的前一年,明显感觉到容易疲惫,似乎身体变虚弱许多。我想,这一定是身体机能开始退化的一个转折时期,就像一个人在青春期会突飞猛长一样,让人一时难以适应,等适应以后,就会进入新的平稳期,不知会持续多长时间,然后再迎来一个新的转折期。

在这样关键的转折期,人需要的是放松心情和尽量休息。因此,在新冠疫情影响全世界的2020年(也是我坚持写作到第六年的时候),我进入了一个低谷期,或者说我有意识地疏离了网络写作平台的群体狂欢,开始沉淀自己,不再追求所谓的写作成绩。

有些时候,人就需要缓一缓,静一静,远离人群,修身养性,调整自己。在调整富有成效之后,我恢复了四年前每周一到周五期间一天写一篇文章的习惯,因为纯属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所以写得相对轻松愉快。

不过人生总有意外。因为有件事打断了我的写文节奏,上周只写了四篇,本周一也没有写东西,因此本周最多只能写四篇了。今天觉得很累,就想找篇以前用笔写在本子上尚未发布过的文章打成电子版发出来。结果那篇文章没找到,却找到了记录女儿小学经历的日记本,我边翻看早已被忘掉的那些事情,边惋惜当初没有坚持记录,这些被记下的内容不过是女儿整个小学阶段日常经历中的极少部分。

于是我面对时间的流逝又发起呆来。一开始,我觉得时光飞逝,自己一直被时间无情抛弃,之前来不及做或做得不够好的事情太多了。可是,当我一再翻检过去的经历,一再观照生命内在的得失成败——而非世俗标准中的是非成败,忽然笑了起来,蓦然拥有了一个崭新的生命体验,那就是我一直在穿过时间,时间并没有抛弃过我。

我知道,时间永远在那里按照人类赋予它的时钟节奏运行,既不会因为我是年轻还是年老而改变,又不会因为我是在世还是离世而增减。自我降生之时,我就开始在单程的人生跑道上前行,穿过了一段又一段时间,一直在经历新的情境,感受新的体验,当然,这个“新”,只是相对于过去的个人经历而言。

曾经以为自从过上就简去繁的生活以后,我就不会再增加新的阅历,日子可以过得一成不变。可是现在我懂了,一个人只要活着,没有完全地把自己锁在一个房间里从来不接触外面的世界,人生过程就会处于“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状态,仍然会遇见新的人新的事,并随之产生新的思考开启新的体验。能一成不变的,只是过日子的外壳,绝非过日子的内涵。这样也好,我还可以有不确定的未来可以期待,不会因老年临近而变得消极起来。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我穿过时间,并没有被时间抛弃,却在经过每一段时光隧道时,把经历中的各种印记融入了我的生命里。假如没有旧时光的深沉浸染,就没有现如今的生命体验,而这些生命体验经过长期的发酵作用,决定了我人生的走向,唤醒了我对未来的期盼。

一直以来,我都在不断地穿过时间,穿过一段又一段的时间,从来处来,向去处去。等我辞世的时候,我就抛弃了红尘冷暖,我就抛弃了所有的时间以及因时间而产生的离合悲欢。

我穿过时间,时间无法把我抛弃。认识到这一点之后,我如释重负,变得坦然。从此扔掉曾羁绊我步伐的自怨自艾,从此剥离曾困住我心神的哀愁抑郁,活着的每一刻,本就散发着新生的气息,只要我真的能够珍惜,就可以享受到生命自然蕴含的勃勃生机。

高英写于2020年12月3日,农历十月十九,周四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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