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色照银盘溜

人间四月天里，人打街市走过，有意无意间瞟一眼水果摊上光景，忽就发现攀枝花的樱桃竟已上市，红艳艳水灵灵地堆在那儿，如娇嫩慵懒的美人肆意舒展，撩人心弦却又叫人不敢妄动。

原来春已过半，到吃樱桃的时候了吗？于是乎那句声调婉转、烂熟于心的词句就这么涌上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心里半是欢喜半是惆怅，终究喜悦更多。

无他，久未相见的好友这回终于约上，并定好去璧山采摘樱桃，另还有新朋友同道，一行五人，好不热闹。路上欢声笑语，迎面而来是春日疏朗的风，和空气中隐隐浮动的香气。

一开始并不是香气，先是城市惯常的空气氛围，然后气息开始慢慢轻盈起来，接着渐渐有了一丝清新，再是来自山川草木的气息，最后似乎闯入另一个世界——有时像被甘冽的山泉所渗透，有时则是馥郁鲜爽的柑花香扑面而来。

于是我们在这样的变幻中抵达目的地。把车停靠路旁，向樱桃园主人问好价格，然后从主人家手中接过篮子，便踩着雨后还有些湿滑的小路进园。

脚边被金色的野花点缀，时不时还见到开花的清明菜，早开的金银花在野草中纤弱清丽，惹人爱怜；而头顶是樱桃，大片大片，从黄到红到乌的缀在一块儿，硕果累累。

它们像是玛瑙，不对，像是美人唇上一点红，也不对，像是红宝石……比喻终归是拙劣的，指向总是似是而非，在准确与谬误中左右摇摆。这世间有生命力的美好都不该被比喻所妨害，若想获得最真切的感受，就该亲身体验。

樱桃娇俏，尤其雨后挂在树梢，满满当当、密密匝匝，令人咂舌。让人心里既惊喜又怀疑：这樱桃怎么能这么好？

人被美好冲昏头脑是种奇特的经历。无意中发一笔横财的快乐是热辣辣的，事业上取得进展的高兴是晕乎乎的，而被美好击中，则是生命中从此多了一种发乎于心的喜悦的积累，沁润魂灵。

站在樱桃林中是很美的。樱桃美、心情美、人也美。人在此刻没有年岁，只有赤子之心——我要吃樱桃，我要摘樱桃、这颗樱桃看起来好甜、真的好甜……

边摘边吃、边吃边装，也顾不上洗没洗，眼里都是水亮亮的光，光里是亮晶晶的樱桃；口腔里则是酸甜的果味，而鼻尖也因这果味的熏染，萦绕着微酸带甜的氛围。甚至还会比较：上坡的和下坡的樱桃谁更好？这棵树和那棵树的樱桃谁更甜？兴之所至，不亦乐乎。

末了，肚儿里头装了不少樱桃，篮子当中也是珠玑琳琅，满载而归。风把小路吹干了些，下山时也不会时不时地惊呼，累是有的，更多却是喜悦。

回城路上，空气氛围逐渐逆转，我们又一头扎进城市里，稍作修整，又将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横亘在人面前的沟壑交错纵横，并非总是平和静好，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生活总是有美可寻、有好可待，一如枝上红樱桃。

作者：令狐星尘 | 弘益茶道美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