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的路||我的“军中北大”(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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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建“心中的金字塔”

样样通样样不通。大学生对知识和事业的追求不应是“取长补短”,而应该是“扬长避短”,选准自己最有希望的突破口全力突破,这叫“自我效果反应”。
同学们从他的文章中得到启示:我的“大趋势”是什么?成功的突破口在哪里?

△栗圻春给我的毕业留言
苏扩善,就是那位诱发过新闻大专班大写特写言论“新潮流”的学员,受栗文感染,他突然转向,钻研起科技报道来,从书籍的阅读到知识的积累,全来了个180°的大转弯。
苏扩善参军后上过技术学校,他所在的工作单位是国防科工委。经过一番可行性分析,他扼住了自己建功立业的着力点。
他的着力点选得是准确的。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40天毕业实习中,他大胆抢到了通讯卫星发射的报道任务,一个月16篇通讯、消息、专访,全部“命中目标”。“苏扩善同志为通信卫星发射的报道作出了突出贡献。”这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给他的实习鉴定中写下的评语。
古埃及的金字塔到底是怎么建立起来的?至今还是个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建立那么伟大的工程,是千百万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汗水和恒心的结晶。
一个青年人,要在事业上建立起自己“心中的金字塔”,同样需要超出一般人的智慧、汗水和恒心。
忘不了学兄赵铁军攻杂文写作的故事。
前文已述,赵学兄入校前是北京军区某师的新闻干事,发表过不少有质量的消息、通讯,有的还被选入新闻作品著述中。
可他对自己的基本估价是:思想灵敏度高,善于在纷繁的社会生活和人的思想中捕捉问题,写文章语言锋利,应该是块写杂文的料。
他想在杂文写作上建立起自己“心中的金字塔”。

△赵铁军给我的毕业留言
写呀,写呀!多少次我见他在桌前皱眉苦思,不停在稿纸上写、划,可苦干了一个学期,发出去的方格稿纸墨水字,退回的还是墨水字方格稿纸。
管你硬笔书法在新闻大专班比赛中是不是夺了魁,编辑是不看字写得好坏编稿的。
这位来自内蒙古大草原上的军中硬汉,望着一堆退稿,早年从蒙古族同胞那里“引进”的“豪饮激素”受到了强度刺激,一怒之下,将退稿撕了个雪花片片,提起一瓶“双沟”一仰脖子就下去半截:“再也不写了!”
难道是自我估价错了?!他相信自己对自己“着力点”的分析和判断。
停笔了,但却是暂时的停笔。
从鲁迅到赵超构,从报纸到杂志,凡“可乐”杂文,他看后都签上学员编号“35”。同学们只要发现哪篇杂文上签了“35”两个阿拉伯字,自觉“剪”下留情。
钻研杂文写作,他可真是废寝忘食了。连给妻子的信也渐渐少了下来。开始一月一封,最后变成两月一封。
我那位远在内蒙古赤峰市带着儿子日夜“望星空”的嫂子刘芳,实在受不了学兄这种“冷淡”,一气之下寄来一封“万言书”,责问学兄为什么不给她写信,为什么要冷淡他娘儿俩。
到底是感情深笃的夫妻,埋怨归埋怨,深情犹在。她在信中写道:尽管你对我如此冷淡,我还是对你一往情深地爱恋。
李白酒后出“狂诗”,宋江酒后题“反诗”,学兄酒后也是藏不住自己的秘密的,何况是“得意的秘密”。
我和学兄同在四班,全班10人中惟我和黄运成(原任江西省吉安军分区政委,转业后任浙江省人防办副主任、浙江省民防局副局长)两名战士学员。有好饮嗜好的赵师兄,每每酒瘾上来时,就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到我手里,让我跑腿出去“采购”,年轻腿脚轻便的我,一会就从学校服务社拎来一瓶“洋河大曲”,从附近的三门楼烤鸭店买来两条鸭腿,再从小摊上买两个用黑泥包着腌制的咸鸭蛋,回来后拿到很少有人上去的6楼,在水龙头洗去黑泥,用热力块在茶缸里把鸭蛋煮熟,一切就绪后,下楼喊来师兄,两人席地而坐,边喝边饮,好不遐意。
那次酒后,学兄把妻子的来信拿出读给我听。听着,听着,我觉得与当时正唱红的《望星空》里的两句歌词很吻合,于是,借着有些醉意和酒劲,当即就用这首歌的曲调唱道:“尽管你对我如此淡,如此冷淡,我对你呀,还是一往情深地爱恋。”
赵铁军呢,听我唱罢乐哈哈地大笑,高兴得手舞足蹈……
是啊,学兄为什么不笑呢!在鲁迅先生的引导下,他用自己的杂文敲开了新华社《新观察》的大门,敲开了《人民日报》海外版的大门,敲开了《杂文报》的大门,敲开了全国十几家报刊的大门。
该给妻子写封信了。学兄告诉妻子:“你可以大胆地对你那些同伴们讲,咱的老赵会写杂文!不信,就叫他们睁开眼睛看报。连信都是杂文味。”
“心中的金字塔”,就是这样在同学们的“扬长避短”中诞生,在同学们良好的“自我效果反应”中矗立。一代未来的“名家”和“权威”,在各自醉心的领域破土、出芽……
我给自己搭建的“金字塔”是,发挥自己有激情、文笔好的优势,主攻通讯、报告文学写作。几十年来,我也是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来的,虽没有惊人之作,却也收获不菲。
一帮“不按套路出牌”的“怪人”

“我们是全军第一个新闻大专班的首届学员,负有趟路、开拓的使命。”
“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作为未来的记者,我们该怎样写好明天的历史呢?”
首届新闻大专班的同学们自豪之余,不免有些“忧国忧民”地这样想。
5月。同学们在革命军人委员会的组织下,来到了自古盛名的扬州瘦西湖畔。
咦!那不是居“杨州八怪”之“最”的郑板桥的墨竹兰花吗?那不是郑板桥的亲笔书法吗!那不是郑板桥的刻意诗篇吗!
“真气,真意,真趣。”同学们观赏着,啧啧地赞叹着。
可明明是一个著名的画派、画坛8位大师,怎么被人送了个“八怪”之名呢?
啊!原来清代初期,中国画坛出现过名噪一时的所谓“清初四王”(王时敏、王鉴、王翠、王原祁),他们追踪古人,摹拟古画,脱离现实,缺乏生气,从不敢创自己的独家特色。
到了乾隆年间,扬州出了郑板桥等8位画坛高手。他们反对“四王”一味追承古人画风的做法,主张画中流露真情,抒发个性,终于自成蹊径,在写意花鸟方面取得了较高成就,使人耳目一新。
自古守旧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爱好”,那就是自己睡踏板,也不让别人上床。郑板桥诸人的成就,引得画坛保守派又嫉又恨,指责他们是有违祖宗章法的“怪”人。
后人总是踏着前人的脚印走,人类哪来今天的文明?超过前人也视为“怪”的话,我们情愿当这样的“怪”人。
一日旅游,受益匪浅。同学们从“扬州八怪”身上顿悟:何为首届新闻大专班?首届即“第一届”,代表着“开始”“起点”,唯有冲破传统的思维定势,想前人不敢想的事,走前人没走过的路,才能闯出一片崭新的军事新闻教育新天地。
我们不能开口就是“四大发明”,闭口就是“万里长城永不倒”了,应该拿出去创造“第五大发明”“第八大奇迹”的勇气,去开创首届新闻大专班新局面。
“江头千树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宋代诗人苏轼的诗写得多好,多姿多彩,比不求进取式的“整齐划一”不是更美吗?
可军队历来是讲求整齐划一、按部就班的。军队院校概莫能外。
同学们就先从“破规矩”入手。
课程开设、课时分配、教学组织、行政管理……这些不该学员过问的东西,他们都要向教研室、学员队提出一些“质疑”、说出自己“建议”。
“《毛泽东新闻工作文选》,主要是些有关新闻工作的讲话和来往书信,过去大家都读过一些,将这门课作为主课,安排90多个课时,没有必要。”
“政治工作课不是政治工作史,不能老回顾历史,应把重点放在研究新时期政治工作上。”
“新闻专业不开文学史、近代史,有失偏颇……”
……
学员们言辞犀利,甚至有些“出言不逊”,可态度却是中肯的。他们都在新闻工作一线磨爬滚打了多年,知道自己缺少什么知识,清楚一个新闻工作者需要具备哪些素质。
可喜的是,教研室和学员队的领导们都是些开明之士,学员们所提建议,基本上都采纳了。
同学张智猛,这位从15岁就发表诗歌的军旅诗人,不甘寂寞,有一天忽突发奇想:军校,绿色的土地,它不仅生长着智慧和勇猛,同样也生长着军人的诗魂。能不能成立个“绿地”诗社,把诗歌爱好者组织起来,交流创作体会,陶冶思想情操,丰富业余生活,培养文学新人。
智猛的想法得到了系、队两级领导的肯定。一张八开的“绿地”小报创刊了,我作为诗歌爱好者,被吸纳到诗社当了会员,是直接受益者之一,不仅在“绿地”上发表了不少诗作,几个月下来,诗歌创作技艺有了也长足进步。





△我在学校出版的《繁星》诗集中刊用的长诗
世界上大概没有不盼望自己的学生有所建树的老师。为首届新闻大专班学员讲课的教授们对这些“怪学员”,也都持以宽容、理解的态度确立了这样一条“怪标准”:能在老师的讲解中提出问题,就是好学生。
时任中宣部新闻局钟沛璋局长应邀来校讲课,2个小时的课时,收到了十几张提问题的条子。他耐心地一一予以解答。没有批评这帮“怪人”事多、狂妄。
新闻系出名了:学员听课爱提问题、爱递条子“发难”教员,不管你是多大的权威、名流,只要回答说服不了他,他就与你没完!
学员们不是出教员的“洋相”,他们想搞清的是自己不清楚的问题啊!如果深究算计“狂生”,那什么算是“好学生”?
感谢母校这个开放的办学环境。在80年代的社会背景下,尤其是习惯了直线方块、正正规规管理教育模式的军校,同学们打破常规的种种表现,不啻于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南京外语学院训练部部长甘叶巴到新闻大专班来了;
沭阳县庙头乡脱水厂厂长杨长岑到新闻大专班来了;
南京汽车制造厂团委书记颜健健到新闻大专班来了……
多少在各行各业有成就的人物,有的甚至是军级干部,都是“慕名”而来,来为新闻大专班学员讲课,接受新闻系学员采访。因为,他们都想见识见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军中骄子”,都愿意与这帮“怪人”交朋友。
变幻的是时空,不变的是初心

从一个“乳毛未干”、懵懂无知的新闻小学生,到成长为一只“羽毛丰满”、展翅高飞的鸿燕,没有熔炉的冶炼、淬火,哪能成钢、成才?军校两年的锻铸、历练,不仅给了我新闻理想、专业知识,不仅教给了我采写新闻的本领,更重要的是,给我竖起了攀登的天梯、插上奋飞的双翅,给了我自信的力量、练达的魄力。
军校两年之于我的变化,可谓是凤凰涅槃般的蜕变。
入校前,我只在连队当了半年多的士兵,缺乏部队生活的磨砺,对军事知识知之甚少。入校后,我系统地学习了毛泽东军事思想,军兵种知识、军事地形学、进攻、防御等战术、战役知识,到南京第一地面炮校、“临汾旅”等部队进行了现场学习、演练,军校严格、正规的操练、军体达标考核,强健了体魄,弥补了我军事素质的不足。
入校前,对新闻理论只略知“皮毛”知识,只懂得“五个W”的我,通过两年的学习,对新闻学形成了相对独立的认识,并开辟挖掘出了自己的兴趣点。期间写了多篇学术论文。写这篇文章时,我特地找出了一篇当时写的论述我国新闻事业发展趋势的论文,记得为写这篇论文,我在学校图书馆泡了3个多月,翻阅了几十本有关书籍,摘记了数万字的学习卡片。这篇被老师批阅为优秀的论文,其中很多观点,在当时看来是很超前的,现在来看,文中“预测”的一些问题已成为现实。这里不妨摘录几段观点——









△我当年写的部分论文
“无线电技术和电视技术的发展。向传统的新闻宣传工具报纸提出了新的挑战,有专家预测,无线电和电视正在排挤掉印刷语言,也有人认为,报纸仍大有发展前途,好比发明了打火机,火柴还有其存在价值一样,未来,人们看到的将不仅仅是印在纸上的报纸,伴随着新的技术革命,新闻宣传手段已跨入了一个新的浪潮,未来的发展将会更加科学。”
“电视作为现代科学技术的产物,在今后几十年内,将仍占据着重要地位,即使将来有比电视更高明的传播工具,电视仍有其发展前途,电视的优势仍可作为其存在依据。”
“电视报纸化。有人推测,10年之内,人们将在荧光屏上看到'电传报纸’,只需坐在装有译码器的电视机前,一按电钮即可随便翻阅,科技的飞速发展,将改变“电视无记录性”的局面。”
“电视频道将进一步改进。未来的电视将同现在的电视'面目全非’,成为人们'随心所欲’的新闻传播和接受工具。”
“任何事物都有其产生、发展、灭亡的过程,电视亦如此。若干年后,电视将伴随着社会的进步,人类的发展,而被新的新闻工具所取代!这是人类发展的必然规律,也是自然发展的必然结果(这是自己的预测,仅供参考)。但反过来说,无论科学怎样发展,电视将作为一个时代的代表,未来的新闻工具也将离不开其指导,在此基础上创新。”




△我当年写的部分论文
我一直认为,在我31年的军旅生活中,南政院两年的深造,时间不算长,却使我拥有了终身自我教育的能力。
34年前,我入校时是学生,听老师上课;从新闻系毕业后,我不仅满载知识而归,也学会了自我学习、自我教育、自我提高和自我完善,而且能够把自己所学知识传给他人。在团、师、集团军和军区报社从事新闻宣传工作期间,我培养了近百名基层报道骨干,为部队举办的新闻培训班讲新闻采写课50多场(次)。我写的关于如何写好反映基层工作稿件的学术文章,被收入母校编篡的《军事新闻论坛》第六辑,作为新闻系学弟学妹们的教材。


△我写的论文被收入母校新闻系教材
入学时19名战士学员中,唯一不是报道员出身、不懂写消息稿的我,2000年荣获母校评选的“首届军事新闻奋发有为奖”,而且,是同学中为数不多的仍在部队集团军一级"爬格子”的“无冕之王”。

100多张新闻作品获奖证书,印记着我走出校门,在军事新闻之路上跋涉的足印。尽管,征途上我经历过迷茫、尝到过艰辛,付出过汗水,每个步伐,都走得不易,但还算落地踏实,踩得有力。究其原因,当属南政院两年学习给我的底气,当属“初衷初心”和“新闻理想”的激励。
由中华放眼环球,处于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世界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的当今,新闻事业与我入读南政院时候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30多年来,媒介已发生了深刻变化,网络技术的发展、新媒体的兴起让新闻不再单一、独立。但无论怎样变化,我对新闻的钟情、曾经的梦想,却一如昨夜星辰,依然在心中闪烁。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作者简介:
田兆广,男,60后,沂蒙山人,南京政治学院军事新闻系毕业。自幼爱文字,从军三十载,爬格子写新闻二十年。做过军事记者,发表新闻、通讯、报告文学、言论千余篇,作品曾在全军、全国获奖,五次蝉联原济南军区"优秀新闻工作者"称号,学术论文被收入大学军事新闻写作范本。解甲退休后回归写作,闲时纵笔放歌,多篇文章时常见诸报端。笃信本色本真,推崇返朴归真。且吟,且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