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非常父子（二）
▢ 文/谨方 图/网络
大约三年过后，哥哥发现做汽车修理工根本没有他想象的挣钱，这让他很失望，也很着急。终于机会来了，市里要建设国家森林公园，地点就在我们镇上的方山林区。建设旅游区的工程紧锣密鼓地进行了，建设初期，旅游区没有公路，只有一条五米宽的山路直逼山顶，再蜿蜒直下，达到山的另一头。道路两边就是绝壁，一旦失手，死无葬身之地。
这对于运送物资的大型货车司机来说绝对是心理、生理上的挑战，很多司机胆怯了。这时哥哥出现了，他主动当起了“代驾”，负责货车来返山路，以及汽车的维修业务。
代驾的报酬是一次六佰元。哥一天能拉五六辆，一天能挣两千五百到三千元。三千元，这在1990年那个炎热的夏季，绝对是个炙手可热的数字；三千元，对于像我爸爸这样月薪五百元的工薪阶层来说绝对是一个让人两眼放光的数字；三千元，同样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数字。哥用“快踩油门、慢踩刹车”四个字很自豪地给我和姐姐描述他的传奇经历：上坡时目不斜视，眼睛死盯着山顶。一脚下去猛踩油门，加足马力，憋足一口气直扑山顶。汽车到达山顶后，慢踩刹车向山底滑行。这个“慢”字，要把握好力度，稍有疏忽汽车偏离方向，人将会葬身悬崖绝壁之下。
许多司机被这可怕的情景吓住了，但哥不怕，一踏踏的钞票对哥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以至于他置生命于不顾。这样的好时光维持了有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哥背着父亲做这些事，捞到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
1990年那个春天，哥虎气十足，心花怒放。
当我的哥哥将大把大把的百元大钞哗啦啦甩在父亲眼前时，知道真相的父亲极度生气、极度害怕，极度厌恶。父亲对哥哥大吼，“为了几个臭钱，豁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生命，愚人之举！”父亲再一次动了肝火，他告诫哥哥不要再干这样的傻事，否则“父男子北”！
意思是说如果哥哥一意孤行，将断绝和他的父子关系。 但这样的“诫子书”，对哥哥而言如“对驴弹琴”，为什么我不说“对牛弹琴”呢？因为对牛弹琴，牛无语。而对驴弹琴，如果遇到犟驴，他会跃起蹄子踢你。
面对父亲的大吼，哥哥这条犟驴发怒了。
“我一不偷，二不抢，三没坑人，凭我的本事挣钱，凭我的手艺挣钱，凭我的胆量挣钱，怎么就愚了？”
这次，哥不再是个淘气的孩子低眉顺眼，不再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下气，面对父亲锐利的目光，哥虎视眈眈、理直气壮。哥哥迎着父亲凶悍的目光而上，甚至越过了父亲的头顶。
“你不读书就是愚！你拿生命当儿戏就是愚！祖宗的书香门第都被你辱没了！”父亲的怒火越烧越旺。
“读书？你不是读书了吗？爷爷卖了河滩上的二亩地供你读书，结果又怎么样？光了宗，耀了祖了吗？那为啥家里住的还是祖宗留下来的破窑洞？为啥这么多年你给妈妈买不起一块瑞士女表？为啥姐姐高中没读完就中途失学了？我再问你，为啥邻居跑货运的'大头三’老不说理敢动咱家的墙根？你写信对妈说什么来着？千里家书就（只）为墙，让人三尺有啥事（何妨）？还说啥来？别人都把屎拉到你头上了，还说这些没本事的瞎话......”
爸爸呆在原地，脸色煞白，手不停地哆嗦着指着哥哥说不出话来。
哥继续演说，声音提高了八度，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社会，我可是看清了，有钱别人才能看起你，你就是老大！”
这是父子之间有生以来爆发的最大的一次“战争”。
这一年，哥哥24岁，爸爸50岁。
这次“战争“之后，父子两败俱伤。父亲当天就病倒在床，哥哥虽有内疚、羞愧之意，但始终不肯向父亲道歉。第三天夜里，哥哥离家出走，哥是农历四月初二走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天是哥的生日。哥走后不知所往，音信全无，任凭母亲的泪眼望断天涯路。
莫非他真应了父亲的话，像大舅舅一样沦落他乡了吗？
未完待续下期《非常父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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