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华荣：一日看尽邵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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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看尽邵东花

佘华荣

唐代诗人孟郊在《登科后》里说“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三次应试，终于在46岁那年春天进士及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我是没什么值得欢喜的，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而已。从冬到春，一颗心就泡在绵绵细雨里，赤心都起霉，变成苦不堪言的“霉心”了。当然也没什么特别倒霉的事情，快要花甲之年，没病没灾便是最幸福的生活。不过，今日风和日丽，太阳也像待嫁的姑娘终于出阁了！久违的阳光照得心暖和和的，似有别样的欣喜，无论是照在屋顶上、树梢上、马路上还是照在我额头上，都有灵动跳跃，被“春”姑娘热吻的感觉，哦！太阳，我的太阳！忍不住想吼两句歌剧《我的太阳》！为不负春光，我清早出来，也学孟郊来个一日看尽邵东花，“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看邵东花，首选昭阳公囩。虽然相距只有三四公里，但今年还未去过呢！远确实不远，只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却颇有隔着千重山，远天远地的味道，颇有“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的味道。进得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山，山上一个昭阳阁，百六七十级台阶，台阶两侧有已故的邵东名人乳白色头像雕塑，掩映在苍松翠柏，绿树成荫之中。看到袁国平和尹如圭的头像，你不由得肃然起敬，想起那金戈铁马，烽火连天的岁月；你不由得想起辛弃疾的词句来，“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袁国平经历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后任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若在皖南事变中不牺牲，建国后至少是上将；湘中游击支队二支队司令员尹如圭更叫人扼腕痛惜，来到1949年，已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了！可是却倒在建国前夕，为共和国的诞生流尽最后一滴血。

比起这些远逝的烈士，无论你受多少委屈，遭多少罪都不算什么，你都应该感到今天的生活无比幸福，因为确实来之不易！

站在阁上，邵东全貌犹如滚滚长江水一一入眼来。时值清明，远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叫人更加怀念逝去的英烈。三十年前这里是荒山野岭，远处也是绿油油的稻田，巴掌大的小县城，何曾有这样的繁华呀！真是沧海变桑田！你何曾想到三十年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拔地而起，犹如春笋一般冒出来，高速公路犹如玉带飘来，高铁站矗立在你家门前，你耳旁甚至会响起韩红那高亢激昂的天籁般的声音来，一首《天路》或者《春天的故事》能不叫人热血沸腾么……那时只觉得公园应该是大城市的标配，只知道长沙的烈士公园，岳麓公园，邵阳的城南公园，何曾想到小小的县城居然也有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的公园呢？

柳树很寻常，以前对柳丝长长并不待见，只记住一句俗语“有心栽花花不开， 无心插柳柳成荫”而已。它一般生长在塘边和河边，至今还记得三中学校校门口有两口大水塘，中间以宽几米的塘基分开，几棵硕大的柳树好像学校的守护神，“神情肃穆”地立在学校门口，长长的柳丝垂了下来，甚至低到水面。但现在对柳树另眼相看，大概缘于重读唐诗吧？“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渭城朝雨邑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昭阳公园一个人工湖四周也栽了许多柳树，可是仔细看也未看出特别的意味来，甚至不解那么多诗人为何“盯着”柳树不放，而且诗兴大发呢？据说“柳”与“留”谐音，多在送别时用，送君千里， 终须一别，只好以“柳”为意象来书写离别的依依惜别之情，恋恋不舍之意。那个时候交通和通讯极不发达，也许一别就是永别，再无相见，自然伤感得多，揪心得多，惆怅得多，哪里像现在想见就见，即便千里万里，远隔重洋也能一日相见呢？况且微信、视频让天涯咫尺，正如《传奇》所唱“……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田……”何需折柳相送？

公园里满目葱绿，树、花、草都是青翠欲滴，蓬蓬勃勃，生机盎然，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浓郁得使人心花怒放，心旷神怡。不过，在这满目花花草草中，独有樱花盛开，鹤立鸡群，游人留连忘返。两边是盛开的樱花，中间一条砖板路，花影扶疏，光影婆娑，枝影斑驳，是再好不过的春景了！樱花是日本的国花，漫山遍野的樱花，或纯白，或大红，或粉红，灿比红霞，云蒸霞蔚，“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许多人想去日本旅游，大概是冲着樱花盛名去的吧？我是无缘去日本看最美樱花了，但昭阳公园的樱花弥补了心中小小的遗憾。漫步樱花树下，你不觉得春天的使者是那样的娇嫩，那样的嫣然，那样的绚丽吗？你甚至会怦然心动，血脉贲张，心荡神迷呢！难怪诗人说“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不过，樱花花期较短，最短的只有一个星期左右就凋谢了，所以日本武士通常都会无限伤感，无比感慨，美好的樱花就要离去了！就只能存在梦中了！樱花犹如人生，美好的人生也是那么短暂，大概二三十年吧？前头十多年不懂事，后头十多年多忘事，最美的青春，最美的年华不就是二三十年吗？

樱花是集体行动的样板。大家争先恐后，你追我赶，“开花喽！”“开花喽！”谁愿意自甘落后，谁不愿意急急忙忙把自己最美的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呢？所以要开就开得如火如荼，轰轰烈烈，美如云霞；凋零时也不甘落后，细碎的花瓣，洁白的，鲜艳的，粉红的，在光影中随风飘飘扬扬，纷纷扬扬，最美的生命就此凋谢了！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灵动飘逸的樱花，真的就这样死去了？伤逝的不是花，而是那颗多愁善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