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石老师︱一刀一个血口子
一刀一个血口子。这句颇有点暴力色彩的话,是石老师的“名言”。它的意思,却一点也不暴力:人生在世,做人也好,做事也罢,都要说到做到,而不能只论嘴上的功夫。文绉绉地说,就是言必信,行必果。

自20世纪60年代起,石老师在民办教师的岗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几年。长期以来,国家对民办教师,实行的是低报酬。“大呼隆”的时候,一天跟一个普通劳动力一样,记10分工。80年代,土地承包责任到户,民办教师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月薪。从每月几块钱到十几块钱。但这个报酬,村集体和地方政府,各负担一半。政府的部分,按学期(或者半年)发放;集体负担的部分,则要到年终——这就没有现款了。因为农民要缴纳农业税,以及集体“三提五统”,俗称“提留款”,老百姓呼之曰“上吊款”。那意思很形象:没钱上缴,“上吊”去吧。民办教师的这一部分报酬,都是跟自家的“上吊款”抵消的。
因此,长期以来,民办教师的日子,通常都是苦不堪言。而石老师,尤甚。因为他有三个孩子。老大在80年代后期,读了大学。随后,老二、老三,也都学有所成。这背后,隐藏着的,是一家人过日子的艰难。

石老师生活的简朴,是出了名的。他能一连数年,不添置一件新衣服。一年到头,除了过年前夕,都没进过澡堂子。他咬咬牙买一顶火车头帽子,能戴五六年都舍不得扔掉。退休之前,他没穿过皮鞋,没戴过手表,没骑过自行车。
但钱财不是省出来的。进项有限,简朴也无济于事。这样,为了孩子们上学求知,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特别是孩子上中学、上大学,免不了向亲戚朋友借钱。十块八块,他借过;百儿八十,他借过;千儿八百,他借过;三五千块,他也借过。

石老师曾经有几个小本子。上面记的都是他借钱的记录。借谁的,借多少,什么时间借的,借钱干什么,什么时间还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一刀一个血口子。白纸黑字,一目了然。不因时间久了而遗忘,也不拿“想不起来”当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