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仍处在传统的道德系统里——“定规矩”依靠“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这样的道德信条,但这些道德信条间彼此之间不一定有相互解释关系。一种道德信条的变化,也无法自动的带来连锁变化。在这种语境下即使单方面取得很强的成就,也很难带动其他领域协同发展。而西方当时已经开始迈入现代国家,他的语境是一种在规则系统之下——每一条具体规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规矩与规矩互为解释,构成一个逻辑自洽的系统。一条规矩的变化,整个体系也随之变化,所以具有很强的拓展性,能不断的进行自我演化。在这种语境下,西方文明更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坚船利炮的力量其实并不取决于科技,而是与制造出它的手之间具有内在关系,那就是它的价值观。比如宪法,既是“定规矩”的系统,也是对价值观的一种表达——它是一个过程,而非目的。正如王人博老师在书中所说:“如果说宪制意味着被保护个性的发展,那么国家富强首要要求的是个人对国家的贡献,为了富强牺牲个人自由,这本身就不符合宪制价值规范。”在王人博老师看来,现代与古代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制定了个人与国家间权力义务划分的“规矩”——宪法,人们能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享有平等和自由的权利。因此,这场现代“规则系统”与传统“道德系统”的“定规矩”之争,才是“跪与不跪”这一冲突的本质。▍1840年以来的中国:普遍的“规矩” VS 特殊的“语境”马戛尔尼的访问,其实只是为两种规矩的冲突开了个头。近代以前,中国和西方,虽然两种规矩各自不同,但很少有交集。自从近代世界立宪运动开始,整个人类的历史汇入了同一条时间流——王人博老师称之为“格林威治时间”。马戛尔尼访华的失败,注定了1840年中国历史以另一种方式开场。王人博老师在《1840年以来的中国》一书中写道:1840年鸦片战争的爆发,事实上,就是一次特殊规矩与普遍规矩的剧烈碰撞。晚清的精英们第一次意识到,大清有大清的规矩,世界另有规矩。此后的历史,有一条清晰的主线,就是向西方学习,探求自身的复兴之道。然而,对外来“规矩”的认知及其局限,却使中国在拥抱现代性价值的路上,走了不少弯路,直至今天。在现代性价值尚未完全落地的今天,无论国与国之间,还是司空见惯的价值观撕裂,其实都是对“规矩”及其本质认知的撕裂。从《1840年以来的中国》一书,至少可以梳理出下面最常见的几个误区:◎将文化与文明混为一谈,并用前者否定现代性的普遍价值。结果,文化资源反倒成了向文明转型的包袱。事实上,文化不必要,也不可能相同,但文明必然会趋同(《1840年以来的中国》序言)。◎走向两个极端:无视语境的差异性,以及将语境当作拒绝现代性普遍价值的挡箭牌。◎对工具理性的东西,比如,技术、管理、甚至市场,统统拿来主义,对价值理性的东西,比如,自由、个人主义等,却视若洪水猛兽。岂不知“坚船利炮的威力,与制造出它的手之间,具有内在联系”(《1840年以来的中国》序言)。◎用“后见之明”将历史简化为粗线条,甚至错误归因。比如,有人说,是救亡压倒了启蒙;有人说,是因为选错了老师;有人说,是知识分子的理想主义,加上民粹崛起,等等……以上既是理解1840年以来中国历史最常见的误区,也是导致今天价值观撕裂的认知源头。《1840年以来的中国》,这部写作长达25年的书,不仅提出以上真问题,阅读它,也是破解这些问题的一场思想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