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韧度

文/夏元秀

我偶尔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努力从三米多高的墙壁中斜斜地探出头来。也许是终于涉过漫长的黑暗触摸到阳光吧，它虽然看上去娇嫩而羞怯，但更多的是顽强与喜悦。

乡村长大的我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棵小小的辣椒苗。我不知它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而遗落在墙壁中，也不知它是怎样沿着这被水泥和石头打造得密不透风的墙壁中找到生命的通道的。

也许，是正建这栋楼的时候，它随着某只鸟儿的粪便无心落下，正好被建筑工人砌进墙壁；又也许，是被哪只贪吃的老鼠偷到墙壁中，因嫌它太辣而遗弃在此……

然后，它想家了，便在黑暗的墙壁中想方设法地寻找生命的通道。它努力地向四周摸索着，终于，被它发现这墙壁上那眼细小的缝隙，它惊喜交加，朝着有亮光的地方拼命地长啊长啊。虽然在刚刚探出头的那一刻，它因这贫瘠而险恶的地形环境而有些失望，但只是一瞬间，它就决定，既然上天赋予它生命，它就要活出一份精彩来。

我除了每天路过的时候看看它，不能帮上任何忙。因为我曾担心它营养不良，别出心裁地用针筒吸了有养料的水喂进它的根部，但我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插入针尖的缝隙，只好无奈地任那注出的水沿着墙壁白白地流逝。

似乎是为了回馈我的善意，也似乎是为了心中的信念，它除了清瘦一点外，一直生长得很健康，并在春末时节，让我惊喜地开出了七朵淡紫色的花儿。那一朵朵花儿如一只只倒挂的小铃铛，在微风中弹奏着生命的乐章。

它给我的惊喜远远不止这些。没多久，花儿谢了，它居然结了四个锥形的小小辣椒。那一刻，我感动得哭了。要知道，不是每粒种子都有机会发芽、开花和结果。更何况，它是生长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

为了四个孩子能健康成长，它每天极力地为它们输送养分，即使自己一天天地干瘦下去，它仍在秋天来临之际，为孩子们穿上了美丽的红装。

收获的季节到了，我轻轻地摘下四个鲜红的小辣椒，不是为了吃，只是希望来年的春天，为它们寻找一个舒适的家。

当四个孩子离开后的第二天，它干枯的躯体终于因体力耗尽而倒下了。

它只是一棵生长在墙壁上的辣椒，它没有青松的高度，也没有白杨的厚度，更没有梅花、牡丹那样的知名度。它的一生实在是太平凡太渺小了，它无力主宰生命的长度，更不能决定生命的高度与厚度，但它坚强地活出了生命的韧度，让我深深地被它震撼，并情不自禁地为它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