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房思琪”们的罪恶乐园

这是乐园,这是只属于“房思琪”们的乐园。

凌晨四点半,窗外是漆黑一片,我盯着黝黑的窗帘,企图看到朦胧的黎明的曙光,可是,太早了,还太早了,早得就像仍是黑夜。我眼睛酸胀,脑海里混乱不堪。关上手机,疲惫的身体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一个女孩出现在黑暗里,她瘫坐在荒芜的丛林里,脑袋耷在肩上,两颊凹陷,瞪着无神的双眼,口水从嘴角缓缓流下。她就那么坐着,像个中毒被丢弃的破娃娃。而另一边,我看到了长满果子的大树,看到了小鸟在阳光下打盹的春光乐园。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的作者说这是一个女孩爱上诱奸犯的故事,而这样的故事又是多少女孩的噩梦?

人们常说,对性的好奇与追求是人的本能。这种好奇,就好像猫对于毛线球的小心翼翼的一点点试探。这种追求,就好像蜜蜂对于花朵的理所应当的追逐。如果这种追求是一种畸形发泄,是高位者只手遮天的权力游戏,那么这种追求就成了一种罪恶。

从娱乐明星高云翔性侵案到京东CEO刘强东涉嫌性侵,都无异于一颗颗炸弹,引爆了人们对女性,严格来讲是对个体在种种特殊压力下的被动与无奈的思考。

我们以为社会的各个方面都在向着口中宏伟口号的未来前进的时候,却不知道总有身躯背后的灵魂像病态孱弱的老人步履蹒跚。而对于这种事实的无知、视若无睹或鞭长莫及,其实不是做不到,而是缺乏关注,缺乏勇气,缺乏第一个吃螃蟹的魄力以及千千万万相似的人的团结与坚决。

前些日子看到很久以前的“汤兰兰事件”,我依然感到“出离愤怒”。受害者从几岁时,就开始受到乡邻、老师甚至家族亲人的轮番性侵,并且长达七八年。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为此而愤怒。我们无法感受受害者的痛苦,无法想象她们在遭受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煎熬的同时还要带着所有黑暗与伤痛坚强地活着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

就像《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所写:我可以原谅他,因为我要活着,但你们不能原谅他,因为这样其他更多的女孩才能活下去。

我们无法充当什么世界英雄,无法只用自己的双手或者声嘶力竭的呐喊去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我们要永远保持正义的底线,清醒的愤怒,我们还是要勇敢地跨出被权力、舆论等等所束缚的双脚,去感应去联结同样战斗在正义边界的人们。

这个世界需要我们每个人去响应受害者的呼救,需要我们去为溺水的人性道德抛去救生圈。而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这个社会到底能做些什么?当这一切都真切地从校园蔓延到社会,从食物链最低端扩散到所谓上流社会,我们到底能做什么?

我也无数次问我自己,我是否真的这么嫉恶如仇,是否真的敢这么大义凛然地去抗击那些隐藏在光鲜亮丽的面具背后的可怕嘴脸?

如被汤兰兰指控的人反而宣称其诬告,如章文试图用“离婚”、“交过多个男友”等字眼来抹黑受害者来为自己开脱……可能这也是多数受害者面临的恐惧与担忧,甚至正如《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所提的,受害者甚至怀疑自己有错,甚至可能还在不断鞭打追问自己。

没有人来告诉我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没有人能阻止对错不分的人对你劈头盖脸地的指责。所以很多时候,连自我救赎都是一种扭曲又畸形的方式。

小说里的房思琪为自己建造了一个乐园。她说如果自己先毁掉自己,别人就无法再摧毁自己了;如果自己爱上那个诱奸自己的人,那么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也就无所谓伤害了。

所以她把身体留在污浊的人世,让灵魂躲在自己建造的乐园里做一个没那么多伤痕的女孩。然而,这样的乐园美好得可怕,坚强得让人心疼。我多么希望每个女孩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温暖的世俗,不需要虚幻又脆弱的“初恋乐园”。

对于那些恶魔,我们虽然没有一槌定音的权力,但我们依然有申诉有呐喊有团结的自由。那些受伤的女孩要学着与自己和解,要学着适时的求助。在这个喧闹不止的圆圈里,我们也要学着去捕捉最虚弱最嘶哑的声音,学着去给那些孤独无助的声源回应与支持。

没有人会是一座孤岛,可能我们正经受着春夏秋冬的反复无常,也可能正遭受着狂风暴雨的狂轰乱炸。我们永远不知道时间会把我们带向哪里,我们所遭受的,正是这个社会所遭受的,我们的样子,就是这个社会的样子。

也许当我们趟过污浊的河流,会看到新生一般茂盛的丛林,但我们不知道丛林背后,又到底是沙漠还是泥沼。

我还是会对各种各样的丑闻感到胆寒,对那些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受害者抱以同情,也正是这种愤怒、这种恻隐之心,才提醒我们,这个社会需要我们每个人清醒着看这个世界。

于是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我们要学着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独特耀眼的光芒,保护自己对污浊的警惕与清高。这样,就算我们看到它的肮脏,它的伤疤后,还是依然爱着它,爱它肮脏过后的清澈,爱它伤疤下那道鲜艳的红色。

文/李雯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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