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作家‖【遇见徐志摩】◆秦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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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徐志摩
一、邂逅陨落处：济南北大山 徐志摩，先前自然是知道的，哪个读书人会不知道“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不会附会几句徐志摩和林徽因的情感传奇？但对于多数人来说，徐志摩又是遥远的，触不可及的，我亦然。
2020年秋天，我离开工作了12年的济南东北方，到了济南西南的山水长清。惆怅中，我艳羡长清的山水。青翠的山，碧绿的水，高远的晴空，都是我离开与到来的心灵慰藉。但总觉得只有山水是不够的……当我划着手机地图逡巡长清的山河，我突然看到了“徐志摩文化公园”，心中一惊，记忆唤醒。对啊，据说徐志摩就坠落在这济南南部的群山中。
我的心怦怦跳，望向窗外的群山，我激动不已。
了解方位，确定路线，最后的结论竟是徐志摩的陨落地离我的住所只有一刻钟的车程。
10月1日，我打扮一番，朝圣一般，开车出门，转过两个弯儿，就到了北大山脚下。一路经过山东中医药大学、齐鲁工业大学、山东女子学院、山东师范大学、山东工艺美术学院，此处正是长清大学城。冥冥中便有一种无言的契合，我想大学城建在此处正合适。
紧挨着山东工艺美术学院东门，一座写着“徐志摩文化公园”的高高牌楼。迎面矮墙上木刻诗句：暧暧当迟日，微微扇好风。吹摇新叶上，光动浅花中。澹荡凝清昼，氤氲暧碧空。稍看生绿水，已觉散芳丛。是唐代诗人范传正诗句。
沿右侧水泥小路上行，走不多远便有一书状石雕，上刻:?徐志摩纪念园。再左转两次小径，穿过苍苍的松柏，眼前便是一平一斜铺砌整齐的开阔空间。下边斜面石刻徐志摩的名篇《再别康桥》，上面的平地上石刻徐志摩的生平介绍。白墙黛瓦的一段矮墙前是一尊坐姿的徐志摩雕像，雕像可以望着遥远的南方。据说此处设计成新月形，我倒没有注意。
夕阳西沉，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据我拜访的经历，这常常是历史名人的待遇。先前我也问过几个当地人，对于这个地方竟然都不知道。徐志摩陨落济南，是徐志摩的悲剧，我们的悲痛，但也是济南人的荣幸。一个徐志摩的名字就应该足矣让这北大山光芒万丈，就足以让长清，让济南多了一份诗之灵性。
沿着石砌小道再往西，山崖下，一打磨光滑的巨石横卧，镌刻着当年徐志摩坠机陨落的新闻报道。我默默坐下来，夕阳欲颓，南望西眺一览无余，山岚微拂，群山静默，几簇毛竹轻响，悲从中来。人生无常，仓促之间，搭上的济南号，偏偏在济南陨落，冥冥之中就是这么巧合。此山海拔不过225米，又何谈撞山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也许1931年11月19日8点左右，那轰然一响的前后都如此时的安静吧。徐志摩火急火燎的行程就被济南矮矮的山阻断了，一颗伟大的诗魂就被济南矮矮的山留了下来，北平的林徽因便成了诗人生命中的偶然。
唉——，一个人轻叹一声，往山顶攀去。
山不高，一会儿就到山顶，环顾四周，视野空旷，一览无余。仰望天穹，是如此地接近呢。苍翠的远山近岭，气派的大学校园，川流不息的高速车流，或静默，或奔驰。你们可知这里安放了一颗不凡的魂灵呢？归宿在济南最美的山川，这诗魂也一定能安息吧。
暮色欲来，怅然而下，山脚下，徘徊踌躇，不舍离去。这山虽然可憎，但如今它又是多么得与众不同，或者是幸运。一颗诗国的灵魂在这里陨落，而对他的呈现总觉得不够，正如今天的拜谒没有遇到一个人。人们啊，你不知道有一颗不凡的魂灵陨落于此吗？也许正如诗人的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一切都是命运的注脚。
此后，我自诩为徐志摩文化公园的义务宣传员，只要有故人旧友来访，我一定撺掇去拜访。
11月19日是徐志摩坠机而亡的日子，我心深处一直放着一个悄悄的决定，纪念日我一定前去纪念，也定当风雨无阻。我打印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和林徽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神秘地交给两个课代表，嘱咐他俩好好练练朗诵，他们问我做什么，我笑而不语。
11月19日如约而至，这一天是周五，下午放假的日子，于我又是即将彻底离开单位的日子。但一大早天色空濛，烟雨弥漫。南部远山白雾缭绕，如蛇游走。我期盼天朗气清的奇迹出现，中午竟飘起了细雨，浪漫的计划最终搁浅。
这突然变化的天气是纪念还是如常？就像1931年的那天？只是早没了诗才徐志摩，没了北平的林徽因，只有一个默默想起这件事的济南人。
下午回家，我特意走了紫薇路，在和大学路交汇的地方就可以看得见北大山山顶。山顶依然云雾环绕。这一天，有雨，有雾，有云，有离别的愁绪，也有别人不知道的心思。对于单位和同事们来说，仿佛我也可以引用“轻轻的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因为下一周我要离开济南去江南就职，但这一天我心里仿佛只有徐志摩。
二、探访生活地：海宁硖石镇
说来真巧，我要去就职的地方竟然是徐志摩的故乡——浙江海宁。
在飞驰的列车上，打开一本我刚不经意得到的书——《徐志摩散文》，人民文学社出版，丢了外皮，只剩绯红的封面。徐志摩的书自然看过，竟一时特别喜欢这一本。也许是喜欢这鲜亮的颜色，也许觉得如今与徐志摩有了关联，如此接近呢。想来颇有诗意，一个济南客，从徐志摩的陨落地去追寻他的生活地，我称为溯流而上。
12月20日一大早，我终于站到了嘉兴海宁硖石街道徐志摩故居前。
许是天色尚早，除了我一个游客也没有，也许这里的人们依旧不热衷这样的景点。我暗自喜悦，我可以一个人细细地游览，可以静静地感受，感受这所房子曾经的热闹，曾经的欢愉，也许还有伤感和最后一刻的苦痛。我很想跟客服说我来自济南，但驻足了两分钟，他们聊得兴起，我也插不上嘴。唉，也许谁会在乎从济南到海宁的心思呢？
迈进门厅，那座远远就能看到的二层洋楼耸立到面前。这里是徐志摩和陆小曼短暂的居住地，徐父盖于1926年，是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房，但据说也住过徐志摩的父母和后来作为徐父继女的前妻张幼仪。
我不忍立刻踏入，先在楼前凝望一会儿，门前有徐志摩的面部雕像，抽象而艺术。门楣上方有徐志摩表弟金庸手书的“诗人徐志摩故居”。西边是空地、绿植，一长条椅，北去尽头一个小后花园，一口小井。穿过后花园，从东边转过来还有小桥流水的景致。
怀着一颗朝圣般的心走进故居，立刻给人别有洞天之感。据介绍，故居建筑面积600平方米，前后两进，主楼三间二层，前带东西厢楼，与门斗围合成前天井。后楼亦三间，与主楼及东西厢楼连接，形成四面围合的走马楼形式。我在一楼从西往东参观了徐志摩生平介绍和作品陈列。在徐志摩陨落济南环节，这里介绍为济南西大山。我知道在济南叫北大山，这是因为山南和山东人们称呼不同而造成的，其实是同一座山。展柜里陈列着几块北大山的土块，在我看来尤为亲切，这就是我刚刚离开的故土啊！
在后厅中间墙上镌写徐志摩的一首小诗——《偶然》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此诗是诗人1926年在伦敦偶遇林徽因时所作。我特别喜欢这首短诗，也许是没有了浓烈、热切，多了一份从容和洒脱。
沿着又陡又窄的楼梯，爬上二楼，右侧正中是客厅，摆设讲究。红木家具，罗汉床、红木靠椅、圆桌、云石挂屏等一应俱全。上午的阳光斜射进来，布满暖意与温馨。一个人坐在东边的靠椅上，仿若看见志摩正奋笔疾书他的蜜月日记；听见一对新婚人儿“浓得化不开“的情话；或许传来张幼仪五味杂陈的一声叹息；或者一场高朋满座、鸿儒谈笑的聚会正在热闹地进行……
客厅东侧是徐志摩、陆小曼的卧房和书房，让人瞩目的应是那“眉轩”的匾额。也许陈设如昨，今天看来虽略显局促，却也相当精致。客厅西侧是徐志摩母亲和张幼仪的卧房。二楼窄窄的过道里挂满了陆小曼的画作。
在二楼流连再三，还是慢慢走下来，这是一座惬意的小楼，和这里的主人应是相得益彰。走到户外，阳光正好铺满院子。坐到正对小楼的长椅上，遐想翩翩，仿佛那满腹诗意的男子正推门而入，那美丽多情的女主人正浅笑相迎。
这个江南的冬日是如此美好！美好之后，淡淡的伤感袭来，斯人已去，这份美好都化作历史的尘烟，化作了故乡的一抔山土。
2020年竟与徐志摩有着分不开的交集，从济南到海宁，从长清到硖石，从诗人的陨落处到伟大的生活地。
2020，我的逆旅也应算一段传奇吧！如志摩传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