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俊朝 | 阿婆寨的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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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寨的沉吟

文|魏俊朝

一个夏天的午后，风急云低。阿婆寨，我走近了你，就像一个两鬓苍华的中年男子，走近云鬓轻挽的情人，有些紧张，还有些欣喜。而你，清心玉映，落落大方。你握着我的手，口吐莲花说：欢迎你来到这里。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阿婆寨，我知道你美。可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美，你就像一个青衣素颜、朱唇丹脸的女子，孤独地依偎在大山的臂弯里。一代女皇武则天来了，她撩了撩你一头乌黑的秀发。你摸了摸她一身的绫罗绸缎，凤冠霞帔。还有那个满肚子不合时宜的苏轼也来了，他欣赏你的貌美如花，你仰慕他的满腹才华，你俩就在月上柳梢头时，深情地对望，四目勾连，温语软言。接着来的便是文能纵笔如飞、武能安邦定国的儒将岳飞，他是和牛皋一起来的，也带来了锣鼓喧天，鼓角争鸣，我知道你胆儿有些小，没惊着你吧？还有那个在新野任知县的吴承恩也来了，他来的那天，天空中飘着稀碎的雪花，给你披上了一件洁白的风衣，阿婆寨你真的好迷人。吴知县来了就不想走了，他说这里清净，他想把皇皇巨著《西游记》快点写完，无奈公务缠身，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他已经把你放在了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

既然来了，阿婆寨，我就要好好看看你， 追寻着先人的足迹，我踏入了大雷音寺。我先朝拜了那尊弥勒佛，它挺胸凸肚，憨态可掬，让人忍俊不禁。离开弥勒佛，走近莲花池，池里，一水潆洄，莲花半开，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跟着导游步入81级台阶，一级象征着一难，我一步一级如履薄冰地走着，终于心折骨惊地走过，可是我能否就真的安然走过这人生的九九八十一难?一阵凉风袭来，一棵沙梨树发出簌簌的声音，它倒是密枝披拂，碧叶葳蕤，活活地酿一团勃然生机。

离开大雷音寺，入目是巍峨雄健的大山，他披着一件葱茏蓬翠的外衣。举目望去，远山依约，近峰突兀，我不禁想起苏东坡的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脚下一汪清流，近水推着远波，宛如一排排清丽婉约，妙绪粉披的诗行。身后高柳垂荫，眼前老鱼吹浪，我的心里不禁腾起一股细浪，这阿婆寨如果能留我在这画里住，该多美呀。在彩虹喊泉旁，文友们争先恐后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呐喊，一根白花花的水柱伴着我心底的那个做了多年的文学梦想，耸入了云天，和一朵莲花似的白云挽颈勾肩，互道着珍重呢。

走着看着，看着走着，不知不觉已是山巅，白云伸手可及。偶遇王剑冰老师，他苦行僧般在山水散文古道上跋涉多年，可以将山水散文写到雍容绰约、风华绝代。他望着我们说，这里可有看头呢，过了玻璃天桥，就是楚长城，紫薇花海了。上了天桥，突然有些发怵，心里砰砰乱跳。玻璃天桥就像一条白色的飘带挂在东西凤凰台之间。仓惶下看，脚下是千仞空谷，举目望苍穹，头顶是参天云浪，真的有极目楚天舒之感。穿过玻璃吊桥，一不留神，掉入紫薇花海之中。在这红衰翠减的时候，她们风姿绰约地开着，风拂过，发出细碎的声音，是在演唱一首夏天的歌谣，还是把夏挽留?楚长城宛如一条游龙蜿蜒在苍茫的群山之中，两千多年了，就这么一直存在着，对抗着光阴的乱箭，有一种铁马冰河的硬气。我站在楚长城上。远望，芳草斜晖，水远烟微，一只鸟儿展翅在飞。近瞧，小风正慢落紫薇树上那一抹绯红，面对这劈面而来的告别，绿叶有些感伤，但仍在期待，期待来年那一场缠绵悱恻的相逢。人生又何尝不是一次次的离别与重逢呢？

下山，坐上了电车，十几个文友聊着天，时不时发出风长气静的笑声。半山腰，偶尔有粉墙黛瓦的老屋映入眼帘。它们如老人的牙齿稀稀落落，又如一篇散文的词汇被抖落在了大山深处，找不到回家的路。庭院里，一位银发酡颜、衣冠古朴的老人，目光如两眼泉水般澄澈，他坐在藤椅上，是在凝望远处苍茫的云海，还是在回望自己的青春年代?膝下的小花狗汪汪地叫着，还是难以拽回那最干净的凝望。一对中年夫妻，男的面目黧黑，女的肌肤胜雪，他们在田地里，手里的农具不知不觉就翻出了一抹散淡，在鹁鸠鸣怒、绿杨风急里荷锄而归。

至停车场，我和导游再次来到南阅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然屹立的牌坊，上面是三个红炫炫的大字“阿婆寨”。唐僧师徒四人和白龙马正朝大雷音寺走来，步履铿然，马蹄得得。大雷音寺山门是三开门，朱唇丹脸、舌灿莲花的导游告诉我，这三道门是佛俗两家的分界线。这时，我仿佛听到阿婆寨在沉吟：门外是红尘滚滚，一地喧嚣。门内就是遁空和虚无。进入这个山门，再大的事就不是事儿了，要删繁就简，学着放下，进入一种空无幽渺、泊然无染的境界。我想这佛家的思想大抵是不错的，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抔黄沙。何必为了蜗角功名、蝇头小利而苦心孤诣呢？

夕阳瞥了一眼阿婆寨便沉下了山，要回城了，我又回望了一眼阿婆寨。阿婆寨挥着手，和我道别。她说，记着常回来呀！我说，会，一定会的……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魏俊朝，70后，河南新野人，河南散文学会会员，河南报告文学作家协会会员，河南草庐创作学院签约作者，奔流文学院第七届作家研修班结业。在《光明日报》《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南水北调》《河南公安报》《南阳日报》《南阳晚报》《南阳广播电视报》《楚风汉韵》《汉风文学》《花洲文学》《今日新野》等发表散文（诗）、新闻作品近千篇，获奖二十多次，其中《怀念老家》获“南水北调精神与文化”全国征文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