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声音会带给我们温暖

一直觉得,声音比文字更具力量。一些声音,会在你聆听到它的一刹那,被它在内心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划出一道口子,让你将蓄积许久的快乐与悲伤,怀念与追忆,温暖与感动,像洪水一样倾泻出来。而且,哪怕这样的声音已随时光消逝,再也不曾听到,但是,它还是会常常在某个特定的时刻,萦绕于耳边,一些画面会随之浮现。

上大学的那几年,学校给每一个人配了一台小小的收音机,开始大家觉得此举有些滑稽,但后来却发现,就是这么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它发出的声音,竟然成了安抚青春的躁动与孤独的一剂良药。尤其在深夜十点,一档叫做《心灵之约》的节目,让整个寝室迷恋到无以复加。

那是一档讲述情感故事的节目,大家对故事本身似乎不太感兴趣,而是,迷恋里面的音乐和一个名叫罗刚的主持人的声音。背景音乐叫做《Nocturne》,如泣如诉,婉转哀伤,一直在节目中循环播放,再加上罗刚成熟而极富有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在耳膜上进行温柔而又有力的抚摸。

这样的声音,不知不觉,契合了年少的我们一些难以言说的忧伤,让迷航的青春小船一下子找到了可以暂时停歇的港湾。因此,每一个夜晚十点以后的九十分钟时段,寝室异常安静,每一个人都在聆听中反刍自己的情绪,节目播完,也没有人说话,然后,再在一种非常安详的氛围中,各自进入梦境。

时隔近二十年,音乐的旋律,以及主持人说话的语气,常常会在一些不安难眠的深夜,沿着光阴的脉络清晰地在脑海响起,青春往事的温暖,也一点一点地漫过来,让我变得安静。

当我们在写自己怀念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用“音容笑貌”这个词,可见,对声音的怀念,是排在第一位的。当然,我们会记住被怀念的人的样子,但这远远不够,没有关于他的声音的还原,记忆中的样子,一定是冰冷的,缺乏生命的温度。

我现在还能记起村子里去世的一些老人,在我童年中出现时的模样,可是,有些人,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话,记忆中似乎没有关于他们任何特定的声音,所以,他们在我的心里,仅仅拥有一个名字和一个难以磨灭的面孔而已。

经常会想起故去的爷爷、外婆和舅舅,尤其是他们的声音,无法形容与模仿,却又足够具体与真实。想起他们的声音,自然会想起他们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语,那些话语,足以将他们曾馈赠给我的慈爱、关切、心疼、呵护、怜悯,作出最生动最清晰的呈现。

小时候去外婆家,刚刚走到她家门口的塘头,就听到她发出清脆的笑声,接着连声说:哎呀,我满几来哒,我满几来哒……词语贫乏,但这样的声音,胜过任何一片华章中的万千词汇。还记得在外婆病入膏肓的时候,春节里,一大家族的人跑去跟她拜年,她躺在床上,微闭的眼,在大家的呼唤声中一次次张开,茫然地打量着跟前的人们,似乎感觉非常陌生,而当我走到她的跟前,她立即脱口而出:满几,你也来哒呀,坐咯,坐咯。就这一句,让当时的我难以自制,转身走到门外,眼泪簌簌而下

到如今,外婆发出的这一句简单、朴素的声音,以及由声音带出的表情和对我点滴关爱的往事,成了她老人家去世之后,我心中最温暖的记忆。

深夜,屋里和窗外一片寂静,写着写着,像留声机上一张旧唱片被时光的手指拨动,很多声音,纷纷扬扬地到来,温暖,悄悄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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