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公开课 | 钱亮:当代玉雕艺术的创造性转化尝试
钱亮
中央美术学院城市设计学院讲师
清华大学美术学博士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中国雕塑学会会员
中国室内装饰协会陈设艺术专业委员会委员
福州市雕刻艺术学会副会长
《翡翠》杂志专栏作者
题图来自 钱亮的斑马公开课
全文共 4792 字,阅读需要 8 分钟

分享嘉宾 | 钱亮
斑马社群的各位朋友们,大家晚上好,很荣幸受斑马先生邀请,与大家分享我的玉雕艺术创作以及和玉雕相关的教学、策划展览活动。
我的家乡安徽蚌埠,无论是“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还是“和氏璧”产自荆山的传说,都印证着蚌埠玉文化的悠久历史与深厚积淀;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蚌埠仿古玉器更是闻名遐迩。我的父母开始工作也是在蚌埠玉雕厂做设计与雕刻,可以说,我成长在一个“玉境”中。本硕期间,我分别求学于西安美术学院和中央美术学院,博士就读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所学的专业都是雕塑。西安和北京作为古都,它们在文化上有历史性的延续,同时,随着时空的推移,我也开拓了视野,拓展了格局。
按照材质来划分,玉雕作为工艺美术门类之一,能否像其它门类如石、漆木、陶瓷、纤维、金属一样进入高校或者当代艺术家的视线?如何寻找“传统再造”的具体路径?当代玉雕艺术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能否借当代雕塑这一“他山之石”来激活与凸显?

第一组创作是我本科时期的作品,名称叫《童心童乐》,总长6米,表现的是五十六个民族的儿童欢聚一堂的热闹场面。当时是由我和康悦、刘竹三人共同创作完成,入选了第11届全国美展,如今又有幸被中国美术馆收藏。有意思的是,我们仨后来都与玉石结缘,并创作出各自的玉雕作品。下面三件是“小虎妞系列”,这系列以塑造形体语言为主,倾向于民俗民间的趣味性表达,体态饱满圆润,憨态可掬。
这是到中央美院读研期间的创作,可以看出表现对象从人物到器物、成型方法从塑造到构造的转变,可见环境对一个人的改变和塑造。

左边这张是把身体作为材料来进行创作。一直以来我们都是拿身外之物来用,有没有想过其实身体是最便捷也最独一无二的材料呢?把嘴的内部空间转换成鱼的生存空间,对鱼来说,这里会不会更好?其实,鱼是没有选择的,只能被选择,而我们人呢?或许,也只是在更大的空间里被选择吧!
右边这件作品是我从市场上买了两件机织毛衣,然后把其中一件拆成线球,又让我母亲照着另一件机织毛衣进行手工编制。我设想的是最终两件毛衣虽然外形一样,但内在已经发生了本质区别,机织的批量加工和手工的温情唯一。没想到的是,由于手工编织不如机织的紧密均匀,最终手工编织的那件毛衣只有半截袖。这件作品也给了我一个提示,就算作品可以达到我设想的那样,但它还是需要有一段文字或视频才能让观者明白我所要传达的想法和理念,它或许就不是靠作品本身打动你了,而是靠文字或其它方式的展述。
灵感是一种偶合,当你沉浸于创作状态之中时,灵感会与你不期而遇,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如渐修后的顿悟……由此“顿悟”出了这件作品——《物非物系列之竹》。该作品是将一次性竹筷通过粘接、磨制等方法制成竹子的形态,从剖面可以发现所造之竹并非天然之竹,又不能说不是竹子。它们象征着无数零散的力量聚集起来,形成团队性的整体呐喊,在表里不一间揭示出有些东西在文明的进化中演变为我们的工具,有些东西在文化的自觉中还原为它们自己。历朝历代,皆有咏竹诗词,“高节人相重,虚心世所知”(唐·张九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清·郑燮)。看到竹子,我们自然会联想到它不惧艰辛、中通外直、宁折不屈、虚怀若谷的精神品格。我试图将被工业化、商品化的竹子“还原”回原貌,在否定之否定中,是对信息碎片化的当代批判和文化系统的历史找寻,以期实现理想名义上的文化本原上的回归。通过所见之物非常态之物,引起人们对熟识之物的重新审视和思考,反观其材料转化背后的社会文化状态。

列举上述这些作品可能有朋友会觉得和玉雕无关,但在我后来的玉雕创作中有用到其中的一些创作方法。
2013年,我创作了《把玩系列》。作品挪用中国传统玉器中“把件”的形式,将西方古典玩于中式掌中,以一种错构的方式来解构经典,同时建构出一种新的文化景观。从《把玩系列之阿格里巴》、《把玩系列之美第奇》到《把玩系列之吉祥如意》、《把玩系列之双喜临门》……在改变原作尺寸、材料和语境的同时,又融入了一些中国传统的如双喜纹、团寿纹、蝠纹等文化符号。因为刚开始接触玉石时更多的是仅将其作为一种材料,后来进一步了解到玉文化,诸如从明代以来更多的追求“玉必琢、琢必有意而意必吉祥”,所以我在人物服饰和作品名称上都做了些改变,以此来探讨中西文化之间的交融与消解。






这一时期,雕塑圈也开始越来越多地关注到玉石材料在当代语境中的转化和新生。《中国雕塑》2014年第6期聚焦栏目便是关于学院和民间、创新与传承之间的生态研讨,当时我也发表了第一篇与玉雕相关的文章——《作为媒介的玉石——“学院派玉雕”之我见》。




随着对玉材的接触和对玉文化的了解,从一块物质之石到文化之石,接下来的创作我便更多的从玉文化的角度入手。这件作品叫《心灵皂》,《礼记·儒行》中记载:“儒有澡身而浴德”。我理解是说洗澡不仅是清洗体外之污,更多的是净化心灵、吐故纳新,这件作品的灵感是在我用香皂洗手的过程中不期而遇的。后来这件作品又被放大参加一些室外的雕塑活动,这又牵扯到一个玉雕走向公共空间的话题。玉材虽不常有太大的体量,但可通过组合构造的方式走向公共空间。


从冲撞与融合的《把玩系列》到考虑材料背后的社会文化属性,如果说“雕”是一种渐修行为,那么,“不雕”就好比当头棒喝式的顿悟行动。
2015年去岫岩考察,顺道去了阜新,在阜新市场上买了一个用玛瑙雕刻的篮球,玉学院创始人林男说道:“用玛瑙雕琢的篮球是玉石行业内'炫技’的作品,只是很像,第一次见到时,真想上去踢它一脚,恰并没有很高的艺术价值。钱亮把它砸碎,让它仅有的一点点价值也丧失殆尽,把原有价值彻底消灭,就会留出更大的想象空间,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活动。”这件看似一摔即成的作品背后,潜藏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姿态与气魄。

质变之后,又开始做新一轮量的积累。这件作品是使用成品玉珠做的《琵琶行》,具有一定的形式感,是对“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印象表达。


《物非物系列之双截棍》是比较直接的材料转换,当然其中也有利用玉雕里的活环工艺,化武力为无力,让它无力可施。
接下来这件作品《比德于玉》,也是从玉文化的角度来考虑的。配合一种拆解的形式,将“德”字笔画纵向排列,侧分正合,抽象与具象之间,比德于玉,以德配位,方能行稳致远。

2020年8月,在成都“和合之道”国际公共艺术创作营上,我也做了一件和文字有关的作品,是用直接金属焊接而成,创作方法是相通的,有时只是选择材料的不同。当然,在做一件公共艺术作品的时候,还需考虑它的在地性和互动性。所以,我就做了一个成都的“成”字,“成”字中间的那一笔横折钩,是人们可以参与互动的空间,穿时越空,舞弄清影,合而为成,各有所成。

后来也做了一些和文字有关的产品——《百家姓系列》,一笔一画,简约质朴,彰显灵动气韵;一家一作,合而为姓,潜藏家族情怀。做成产品需要有故事,所以便有了诸如“把它带回家,把家带身上,走得再远,有家随身相伴……”的文案。


接着大体从“雕”到“不雕”来说,我进而将玉器做成玉石。与康悦合作的《玉·见45000转计划》,是对“传统”玉器创造性转化的系列尝试,在去市场化和形象寓意的过程中,彰显有意味的形式空间,褪去它们浮华的外衣,回归本真,留下自在与逍遥,于创新中遇见过去,在传承中预见未来……由此,呼应了前文雕塑作品中的创作理念。






互动交流环节
群11提问:
请问老师,在表达自身思想与玉雕时,对大众接受度之中如何平衡,或者说作品需不需要考虑外界的共鸣?
答:谢谢这位群友的提问。我觉得创作作品大致可以分为悦己和悦人两类,比较理想的状态是既悦人又悦己。对我来说,退而是先悦己再悦人,其次是先悦人再悦己,既不悦己也不悦人就不可取了。
群2提问:老师您好,观看了您的线上讲座受到了很大启发,特别是玉雕语言的运用、创作有了更深的理解。想请教老师,当代玉雕,您认为未来的走向如何?玉雕私有走向公众艺术会不会带来一定的本末倒置?因为玉雕本身就是一种高端艺术,也可以说是私有藏品,特别是对于大师工来说,这两点是我观看下来存在的疑问,希望能够得到老师的解答。
答:谢谢这位朋友的提问。关于当代玉雕未来的走向,这个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但我觉得所谓“走向”,肯定不能固步自封,因为只有走起来、动起来,才有方向性,或许会有更多具有学院背景的同行加入进来,促使这个行业更高效、高质的动起来,以此来坚守经久不息的美,创作意想不到的美,分享喜闻乐见的美……
关于走向公共空间的问题,不是说玉雕最终会走向公共空间,我的意思是它有走向公共空间的可能性,并不是说它会作为未来玉雕发展的主导方向。目前,大多数玉雕还是以手上把玩、佩戴、室内陈设等方式为主,在公共空间里很少有见较大体量的玉雕作品。以于丰也仿宋人意创作的高两米的翡翠雕刻作品《仿宋人意·玉音祥和》为例,当尺度被放大到真实,传统题材加具象手法亦可走进当代,走向公共空间。再举一个例子,钱步辉的作品《妈妈您在哪》,以人们熟知的“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为背景,作品中干裂土地上的小蝌蚪要找的不仅仅是妈妈,更是对以往生活环境的找寻,故事中的小蝌蚪是幸运的,最终找到了“妈妈”。现实中的我们,还能找回地球母亲的本来面貌吗?这件作品后来入选2011年中国·芜湖首届“刘开渠奖”国际雕塑大展,被放大置于芜湖雕塑公园,将作者观念和作品体量放大的同时,也是对玉雕边界和玉石文化的拓展。


群2提问:
学院玉雕近来饱受争议,很多人认为是玩概念,不切实际,对于这些观点,钱老师有没有好的解决方案,或者有什么看法?
答:学院玉雕饱受争议不见得是坏事,越争越明,越议越清。就像今天我问斑马先生海报中这句“未来是我们”的一样,我说这句话感觉是要拔旗易帜,可能会被人误解,因为我们策划这期公开课还是以互融互通为目的的。她说:“有点态度没问题的,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当然,我们还是希望有更多正面、积极的理解。你说的玩概念,或者说不切实际,我觉得是阶段性的,开始接触这个材料的时候,可能会比较直接,不太考虑玉材的特性,但在使用的过程中,应该会有更多的考虑材料的独特性、唯一性以及背后的社会文化属性。其实,我们现在看到的一些学院玉雕作品,如果将它们放在雕塑或者当代艺术的范畴里来看的话,可能还会显得很切实际。
Top群提问:
钱老师您好,当代艺术与玉雕的融合是否是一条正确的选择呢?艺术需不需要纯粹?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每个民族特有的美学独特性,也更被世人接受。看过一些创作尝试,总有种披萨蘸大酱,汉堡夹驴肉的感觉。我个人比较喜欢纯粹的,或者至少是关联强一点。京剧改成流行歌曲也挺好听,用英语或者是柬埔寨语就不是是那个味儿了。
答:我觉得艺术不像做题似的有标准答案,正不正确要看选择这条路的人多不多,路是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当然,是康庄大道还是林荫小路这个另说。关于您问的艺术需不需要纯粹包括披萨蘸大酱、汉堡夹驴肉的问题,我认为这是本体与外延、内容和形式、传承与创新这类关系的问题。大饼蘸酱、驴肉火烧和您说的披萨、汉堡内容不同,但形式相近。本体是艺术的语言和核心,理应保证或者说保持它的本土性、纯粹性。同时,也不能固步自封,需要打开边界,向外延展,以本体为圆心,以外延为半径,向四面八方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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