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钱龙宁/巨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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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婴

钱龙宁

“小蒿，十点多了，太阳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床？”

爸爸推开小蒿的房门，看见小蒿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火气立马就窜上来了，嘴里便竹筒倒豆子似地训斥起来：“你哪里像个二十岁的大二学生？放了暑假回家，就知道睡，睡，睡！成年人一天睡七八个小时就够了，而你每天睡十多个小时，你是婴儿吗？”

小蒿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我还没睡好，你就把我吵醒了。这样，我一天都会没精神的。”他嘟嘟囔囔着，极不情愿地下了床。

“你都挂了六门科，大一挂三门，大二挂三门，大三还想挂三门吗？你还想不想毕业？能不能拿上毕业证？”爸爸火冒三丈：“再过两年，你就大学毕业了，到时拿不上毕业证，看你怎么去找工作？到现在还不知道抓紧时间学习，争分夺秒，狠下功夫，把挂的科尽快通过。”

类似这样的话，爸妈不知说了多少遍，小蒿的耳朵也听得起了茧。但他还是无动于衷，一点儿也不着急。

“快去刷牙，看看你的牙，黄得像老玉米。你也不照照镜子！”妈妈眼里像喷着火，愤怒地盯着他，眉毛拧成了疙瘩，满面愁容。

小蒿从小就不喜欢刷牙，也不喜欢洗澡，几乎每次刷牙、洗澡，都是在爸妈的严厉监督下才算草草完成的。

早饭早就做好了。爸爸七点钟就起床，开始给一家人做早餐。煮了营养粥，是小米的，里面放了麦胚片、山药、红枣干片。蒸了馍，炒了西兰花、卷心菜、胡萝卜丝，还煎了鸡蛋，炒了花生米。饭菜摆放在餐桌上，早就凉了。爸妈等小蒿一起吃，可他就是爱睡懒觉，不起床。

小蒿很快从卫生间出来了，他只是象征性地拿起牙具，甚至不挤牙膏，在嘴里捣鼓几下，吐几口口水，再拿起毛巾，在水龙头下打湿，胡乱地在脸上抹几把，就完 。他从来都不认真地搞个人卫生，只是做做样子。

“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牙。”妈妈说：“牙刷干净了没有？”小蒿不好意思地张开嘴。妈妈凑过去一看，“哎呀，牙还是黄黄的，再去刷。”他不情愿地只好回到卫生间。在妈妈严厉的监督下，这回他稍许认真了一些，勉强把牙刷得有点白。

“饭菜都凉了，快吃吧。”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拿起筷子，端起碗，开始吃早餐。小蒿荚了一些菜，吃了一个馍。那盘炒鸡蛋，他碰都不碰一下，还捂着鼻子，把它推得远远的。他慢慢地吃，父母都吃完了，他还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吃。饭吃完了，舀的半碗稀饭仍放在他的面前，原封未动，就离开餐桌，回房间学习去了。

“小蒿，把稀饭喝了。”爸爸看见桌子上剩下的稀饭（其实小蒿一口稀饭都没喝），就叫道：“赶快喝了。”“稀饭热得很，等一会儿凉了再喝。”小蒿说。其实稀饭已经凉了。但这一等，上午就过去了，他还是不喝。等到吃午饭时，他才想起喝。

小蒿不吃肉，不吃鱼，也不吃鸡蛋。他怕闻到炒鸡蛋的味儿。他说一闻到那味儿，就恶心。问他为什么不吃肉，他说肉吃下去就觉得难受。还说，要保护动物。他吃饭不多，吃得斯斯文文。他以前可不是这样，小时候，他啥都吃，吃卤鸭，喝鲫鱼汤，吃得好，喝得香。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就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毛病。由于吃得少，又不吃鱼肉，不吃鸡蛋，缺乏营养，他一直都很瘦，脸上、身上都没肉，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身材比少女还苗条。个头虽然每年都往上窜，都快一米八了，但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爸爸经常叫他“干柴棒”。妈妈说：“你要是个女孩子也就罢了，可惜不是。”小蒿的相貌，在别人看来，充其量就是个中学生，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一个二十岁的大二学生。别人见了他，都说他是个“小孩子”。

小蒿喜欢躺在床上看书，书房里有书桌、有椅子，但他很少坐在椅子上学习。妈妈说：“你没长骨头吗？总是躺在床上。”他纹丝不动，假装没听见。

枯草般的头发长长了，乱蓬蓬的，像鸡窝，小蒿也不去理。他不是不愿意理，而是不愿意一个人去理，虽然爸爸多次带他去理发店理过发。都上高中了，每一次理发，他还要爸爸陪他去。

十八岁，小蒿上大学了。大学在上海，离家很远，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才能到。每次去上学或是回家，都是爸妈给他在网上购买火车票。妈妈说：“小蒿，你都二十岁了，已经成人了，都上大二了，还不会买火车票？以后，走上社会，怎么办啊？不能总是依赖别人呀。”虽然把在网上购票的方法跟他讲了N遍，但他都无所谓。每一次都是爸妈帮他在网上买好了车票，让他去火车票代售点去取纸质票，他都不愿意一个人去，非要人陪着他去。

小蒿是家里的独苗，是爸妈掌上的明珠。爸妈对他既爱又恨，却从不溺爱他。但他身上好多毛病总是改不掉，也不愿意改。惹得爸妈经常生气，严厉地训斥他。他却以各种理由予以反驳，甚至连爸爸给他取的名字都十分不满。“小蒿，小蒿，什么小蒿？小蒿，不就是小草嘛，名字难听死了，我一点儿都不喜欢。我要改名叫大树。”他气得咬牙切齿，愤怒地大吼大叫。“你的毛病老是不改，还能成大树？痴人说梦吧。依我看，改名叫巨婴好了。对，巨—婴—的—名—字—最—合—适—你。”爸爸一字一顿地说。

作者简介

钱龙宁，安徽枞阳人，文学学士，主任记者（副高），曾任县文联主席、师报副总编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新疆作协会员、兵团作协会员。湖南毛泽东文学院第三期新疆作家班学员、上海作协第五届新疆作家班学员、鲁迅文学院基层作协负责人培训班学员。散文、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曾发表在《人民日报》、《湖北文学》、《绿风》诗刊、《中国铁路文艺》、《全国优秀作文选》、《雪莲》、中国作家网等报刊、作家网站。已出版文集《落雪的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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