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左氏”与“童仆呻吟”——读文言文忌讳以今律古

谭汝为

现代汉语“玩弄”这个词，基本属于贬义，如“玩弄女性”，是戏弄的意思；“玩弄词藻”是搬弄的意思；“玩弄伎俩”是施展的意思。现代汉语“呻吟”这个词，指人因痛苦而发出声音，如“病人在床上呻吟”。
但是在古汉语中，这两个词的词义就和上述解释大不相同。例如王充《论衡·案书》：
“刘子政（向）玩弄左氏，童仆妻子皆呻吟之。”
这段文字往往被今人误解，在一份《古代汉语》试卷的“古文今译”中，被考生译为：
刘子政是个大流氓，他玩弄一个姓左的妇女，连他家里的妻妾、孩子、仆人都痛苦地呻吟。
好家伙！刘子政集霸占妇女、同性恋、虐恋于一身，简直比西门大官人还要厉害！其实，这段翻译，是狗戴嚼子——胡勒！
刘子政，何许人也？就是西汉著名经学家、目录学家、文学家刘向。在古汉语中，“玩弄”就是手不释卷，仔细玩味研习的意思。“左氏”即《春秋左氏传》，就是著名的历史著作《左传》。“呻吟”就是吟诵、诵读的意思。这段文字的意思是：
刘向认真钻研《左传》，（在他的熏陶下，）家中的书童、仆人 、妻子、儿女都一起诵读这部史书。
在现代汉语语汇中，有大量的词语是从古汉语一直沿用至今的，但其中很多词语的语义发生了种种不同的变化。例如：古汉语“玩弄”这个词有两个义项，一是研习，二是戏弄。发展到现代汉语，“玩弄”的第一个义项（研习）已不复存在，只延续下第二个义项（戏弄）。古汉语“呻吟”这个词也有两个义项，一是诵读，二是因痛苦而发出的声音。发展到现代汉语，“呻吟”的第一个义项（诵读）已不复存在，只延续下第二个义项（痛苦的声音）。今人只用现代汉语词义中保持下来的那个义项，去领会和解释古汉语词义的另一个义项，这就是曲解古汉语“玩弄”“呻吟”的词义而闹笑话的根本原因。许多古文今译中以今律古的笑话都是这样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