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作家‖【我记忆里的中秋】◆吴艳伟



小时候,关于中秋最深的记忆就是祖母或母亲烙的糖火烧。那个时候,也只有糖火烧是中秋节最有代表性的美食。没有电饼铛,没有烤箱,全家十几口人的饭,都在一口“八印锅”里完成。中秋节这天的早晨,母亲就早早地发上了面。快到中午的时候,祖母从阳光下的笸箩中抓两把正在晾晒着的芝麻,放到干锅里爆炒。在下锅的瞬间,芝麻们就哔哔啵啵地欢唱起来,就蹦蹦跳跳地欢跳起来,它们在黑色的烧得烫手的圆锅里跳起了一场热闹的广场舞!然而,这场广场舞是短暂的,二十几秒后,就需要把这些亿万的舞者们扫出锅底,因为只要时间稍长一点,芝麻就糊了。祖母在发好的面里揉进碱水,醒上十几分钟。又将红糖放到案板上,加些面粉(面粉不能加太多,那样就没有了红糖的香甜;也不能加太少,那样就失去了它的调和作用,做熟的糖火烧会四处流糖),用擀面杖将红糖的块块轧开,和匀。接下来把醒好的面做成大小适中的“面记”,轧成片,把和好的红糖包起来,就像包包子。再用手掌将其压扁,两侧的表皮稍稍涂上些水,把它放在炒熟晾好的芝麻上,上下粘上芝麻后,再用两手轻轻拍压。一个一个圆圆的糖火烧在“八人锅”里团团转转,锅下燃烧的玉米秸叶子,时明时暗。当糖火烧的一面烙好,翻过去烙另一面时,面粉的香脆味儿和着芝麻的香酥味儿就开始在屋子里和院子里蔓延了。劳动了一个上午的家人们回到家里,吃上几个刚出锅的糖火烧,是那个时候最幸福最享受的事了!
是啊,那个时候过中秋,正是“过大秋”,也是一年当中最忙最累的日子。全家人不是在忙着掰玉米,就是忙着刨花生,也或者忙着割大豆,也或者忙着用牛车往家拉玉米秸。记得我上初中的那几年的中秋节,吃过早饭,父亲给休息了一个晚上的牛饮上一桶水,就开始准备去地里干活的家什。套上牛车,牛车上装上扁镐(砍玉米秸),四齿镐(敲掉玉米秸根上的土),筐子(装掰玉米时落下的玉米),绳子(捆绑住装得满满的像柴垛一样的玉米秸)。我们姐弟四个和母亲坐在牛车上,一起去我家的玉米地里捆玉米秸。父亲用扁镐从土地里砍下玉米秸,我和二姐用四齿镐的镐头敲下玉米秸根上的土坷垃,母亲和大姐蹲在地上把砍倒的敲除掉根土的一铺一铺的玉米秸捆成一个一个的玉米秸个子。弟弟把落下的玉米捡起来,装进筐里。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把一个一个玉米秸个子整齐地装在牛车上,直到把牛车装成一个“柴垛”。我家的老牛拉着“玉米秸垛”一步三摇地从地里拉到路上,从村边拉到村口,从村口拉到我家院外。我们再把一个一个小有二三十斤大有四五十斤重的玉米秸个子从牛车上卸下来,一个挨一个地排放在院子外面的树空间。等这些玉米秸晒干了,就可以用它们烧火熬粥煮饭了。
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在皎洁的月光下,或者剥玉米,或者摘花生。父亲把收音机调到评书频道,把音量放到最大。单田芳或刘兰芳或田连元或袁阔成的说书声将全家人浑身的疲劳驱除,大家的思绪在《白眉大侠》《三国演义》《隋唐演义》《七侠五义》的故事情节中起伏跌宕。
那个时候的月亮是我的记忆中最大最圆最亮的,因为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时候又大又圆又亮的月亮。它高高地悬挂在深邃的夜空中,它是我们夜里忙农活儿时最好的照明工具。偶尔有浮云飘过,让我联想到那是嫦娥的纱巾在迎风飞舞。那个时候没有相机,也没有手机,如果有的话,我一定要把那个最大最圆最亮的月亮拍下来,把它珍藏在相册里,而不只是浮现在我的记忆里。
那年,中秋!
那糖火烧!
那玉米秸!
那最大最圆最亮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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