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波上舟 幽人自来去

【品诗小语】

世事波上舟 幽人自来去

中条山客

1、世事波上舟——韦应物《初发扬子寄元大校书》品读

韦应物任苏州刺史时曾经游玩广陵（今江苏扬州），在那里，他结识了一位元姓校书郎，两人感觉非常投契，交往颇深。“元大校书”应该是对这位朋友的敬称。公元763年（唐代宗广德元年），韦应物被任命为洛阳丞，在乘船离开江南赴任洛阳的时候，对元大校书非常怀念，于是写了这首诗寄给他，抒发离情别绪。诗人与元姓朋友的感情很深，他在还能望见广陵城外的树和还能听到寺庙钟声的时候，就想起要写诗寄给元先生了。

前四句写离情。“凄凄去亲爱”，诗人与朋友分离，感到很悲伤。能够以“亲爱”二字相称的交情应该很深，一旦分别，自然依依不舍。但船终于启行了，一会便荡行在迷茫的烟水之中，友人的身影虽已消失，诗人还不停地回望广陵。正在这时，诗人忽然听到寺庙里的钟声，从朦胧的烟树中隐隐传来，他的心情更觉难过。于是名联“归棹洛阳人，残钟广陵树”就此产生。古代交通不便，生离不亚于死别，所以“残钟广陵树”，感情是异常强烈的。

后四句抒发感慨。韦苏州望着滚滚东流、一去不返的江水，禁不住感叹道：“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分别容易重逢难，这后会之期就难以预料了。但另一方面，他又自我宽慰：“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意谓：自己的身世飘浮不定，有如波上的行舟，要么给流水带走，要么在风浪里打转，世事怎能由个人作主呢？

表面看这首诗写得平淡无奇，但细加体味，内蕴深厚。特别是“归棹洛阳人，残钟广陵树”两句，以景喻情，言简意深。船已“泛泛入烟雾”，渐行渐远，可是诗人还忍不住凝望着广陵城外迷蒙的树林，迷恋地倾听寺庙里传来的残钟余音。诗人对广陵之物的依恋，实则是对挚友的依恋。这两句虽不着情语，却处处透出依依惜别之情，可谓情景交融，含蓄不尽。

【原文】

凄凄去亲爱，泛泛入烟雾。归棹洛阳人，残钟广陵树。今朝此为别，何处还相遇。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今译】

凄凄怆怆、依依不舍地离别了好朋友，客船泛泛地驶入茫茫烟水云雾之中。风正悬帆轻快地向着洛阳驶去，古寺钟声还远远地环绕着广陵树木。今日在此我与你依依作别，何时何地我们能再次相遇？人情世事犹如波上的小船，顺流洄旋岂能由自己作主？

2、幽人自来去——孟浩然《夜归鹿门山歌》品读

唐人孟浩然的祖居在湖北襄阳岘山附近一条涧水边上，故名曰“涧南园”，这里给孟浩然留下了太多的美好记忆。岘山上有著名的遗迹“羊公碑”，是襄阳当地百姓为了怀念西晋政治家羊祜而建，因悼念者每至此碑处，往往落泪不止，所以又称此碑为“堕泪碑”。由于离岘山不远，孟浩然经常或独自一人，或呼朋喊友前去凭吊、游玩一番。

有时候，孟浩然会租借一条小船沿汉水往下游二十来里，便是东汉末年著名隐士庞德公隐居之地鹿门山。鹿门山原名苏岭山，东汉建武年间，时襄阳侯习郁建庙于此，道路两侧塑石鹿两头，百姓便称此庙为“鹿门庙”，后来山以庙名，更名为鹿门山。相传，荆州牧刘表屡次邀请隐居于此的庞德公，后者不厌其烦，最终携妻入鹿门山深处，采药不归。

慕名庞德公之逸事，年轻的孟浩然就于鹿门山建起了一座别业，效前贤，隐居于此处。有友相陪。这个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常常和孟浩然诗作唱和的张子容。两个既是乡邻，更是学友，时常在一起共读。后来，当张子容奔赴长安参加科举，就剩下孟浩然还在坚持。

某天，孟浩然有事回了趟祖居地涧南园，办完事情之后，再次乘船返回鹿门山别业，时近傍晚，暮色轻降，孟浩然触景生情，写下这首流传千载的佳作，也让我们后来人对那里多了一份向往。

【原文】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

【今译】

黄昏时分古寺的钟声在山谷中回响，渔梁渡口处人们争着过河，喧闹不已。人们沿着沙岸向江村走过去，我也乘坐一叶小舟返回鹿门。鹿门山在月光映照下山树渐渐显现出来，好似忽然来到了庞公隐居之地。山岩和松间小路通往幽静的柴门，只有真正的隐士才会来到这里。

2021年3月25日星期四，上阳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