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氏往事(十五)

缑氏往事之十五:学龄前
小时候,幼儿园是个洋气的名称----那是城里孩子的标配,我们这些乡下娃,都是直接上小学的。
也有个学前班,又叫育红班,和小学同属一个校园,接受同样的管理制度。上了育红班,就默认为是正规军了,别指望得到格外的宠爱,都老大不小了,大概也不需要什么过渡阶段。
当城里的同龄人,在幼儿园里,跟着老师跳皮筋唱儿歌时,我们则赤着脚丫,无所事事地遛达在河边,在草丛,在田埂。
正因为如此,我们认识了各种庄稼和花草。庄稼自不必说,从种子到幼苗到果实,耳闻目睹,不只是熟悉,简直是植入了生命。
路边的野花野草,呼拉拉,蜜蜜罐儿,格巴皮,满把攥,塞各老秧,扫帚苗儿,猪毛印儿......所有所有,都有约定俗成的名称。大人们这么喊,我们也跟着这么喊,祖祖辈辈大概都这么喊的。我们不介意它学名叫什么,形像好记就行,彼此会意最重要。

就在前些年,我才知道,那蜜蜜罐儿,就是大名鼎鼎的中药---地黄开的花。花开的季节,我们三五成群,到河边,到田埂,去找蜜蜜罐,把紫色喇叭形的花朵抽出来,放在口中轻轻一吸,花蕊上香甜香甜的蜜,便顺着嘴巴的吮力,浸润到舌尖,那一丝丝无与伦比的美味,是难得的体验,也成就了我们与大自然的亲蜜接触。
前年,在湖北红安老家,我顺手指着路边的庄稼,问儿子可知道是什么。他一个大学生,花生秧也不认识,玉米苗也不认识,我很吃惊,也很无奈,本想奚落他一番,却终是没有开口。毕竟,我们的童年大相径庭,这世上,不是所有知识都有教程。也难怪,从来没有人带着他,认认真真地,走向过田野。

我们在入学之前,不光认识各种树木花草,还认得各种动物昆虫。金壳郎,花头娘儿,马唧了,康椿鸟儿,素虫儿,蚂蚱,东歪歪西扭扭,也能说出一大堆。康椿鸟儿游爬在椿树附近,擅长诈死。你轻轻触它,它便四脚缩起,倒地侧躺,佯装不测;过一会儿,它伸腿偷偷探试,确认没有危险后,爬起来,很快就跑走了。
会念这么多花草和昆虫的名字,没什么了不起,本是司空见惯之事,人人都会。我便想学点别的,父母就教我数数,从一数到一百,我能一气呵成,算是我最得意的本领了。
实在无聊了,还想再学点啥,就缠着奶奶教我念曲儿。奶奶一张嘴就是:
罗罗,合合,
谷子麦,烙油馍,
掰开就是两半个,
对住还是囫囵哟儿。
我总是嫌这个太短,虽然想像不出什么场景,但一下子就学会了,奶奶就又教我一首:
麻野雀儿,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烙油馍,卷砂糖,
媳妇媳妇你先尝,
……
这个曲儿好像有故事,但奶奶又记不清下半截儿,我也就只学了开头。还有一首,最无厘头的曲儿,是我东拼西凑学来的:
曲儿,曲儿,
变俚曲儿,
俚曲儿长大啦,
她娘改嫁啦,
嫁到哪儿?
山哩,
山哩有石头,
河哩有泥鳅,
.......
然而,这真真切切,就是我学龄前受到的教育,看似无用,却能让我铭记一生。儿子小的时候,我也是念着这些曲儿,哄他睡,逗他玩。念曲儿时,必须用地道的家乡口音,不念则已,每每念起,就会想老家的沟沟坎坎,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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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银霞 (网名:周清明,念北) 洛阳 偃师 缑氏 人,70后,现居广东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