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鹏：无纸写作

现在，用电脑和网络办公，称之为“无纸办公”。利用电脑写作，姑且称之为“无纸写作”。

无纸写作，有利于改稿。文章是改出来的。中学时见一位兄长编写地方志，写了几个字，感觉不满意，撕下来扔在纸篓里。纸篓都装满了，还没想好个开头。卢延让“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贾岛“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俱为苦吟典范。但为诗可充分想好，再落于纸面，甚至可口口相传，不着一墨。作长文非得落于纸上不可。曹雪芹著《红楼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确为可敬。而无纸写作，可任意增减，无纸张之费，无誊抄之苦。

无纸写作，便于投稿。大抵写作，多数人都希望发表，让更多人知晓；很少有人孤芳自赏。“藏之名山，传之后人”者，毕竟是少数；但亦希望后人得到。古人为文，或口传，或抄传，或结集；美文可使“洛阳纸贵”。这大抵是古人的投稿吧！无纸写作，文章写成，足不出户，分文未耗，点动鼠标，邮件发出，完成投稿。既可广种薄收，全面撒网；亦可精耕细作，专事一家或数家。有纸写作，文章写成，还要工整誊抄，封好邮寄。离邮局远的，还要奔波劳苦。且投稿数量，亦受誊抄、纸张和邮资所限，不易广种薄收。

无纸写作，有利于查找资料。可用电脑可海量存储；亦可利用网络资源，输入搜索词，点动鼠标，古今中外，历史文哲、天文地理、文学艺术，任君调遣。而有纸写作，查找资料就成问题。作笔记、制卡片，常归纳、勤总结。每一为文，翻阅甚繁。且纸质资料，易丢失、占空间、难存放。

无纸写作，便于学习电脑技术。今人之于电脑，犹古人之于笔墨纸砚。电脑，兼具笔墨纸砚之功效。有人说：“现代人要具备使用电脑、英语、驾车三项技能！”可见电脑在当今社会的重要。无纸写作，可以学习电脑的各种程序，还可上网浏览信息，查找资料。而这些，有纸写作是达不到的。

但是，有纸写作，也有自己的好处；无纸写作，也有自己的坏处。

有纸写作，可以锻炼写字。无纸写作，使人们渐渐失去写字功能。当今很多人写字越来越难看，与长期使用电脑，疏于练习有很大关系；很多字，有人离开电脑，会认不会写。有纸写作，同时也在练字，写得越久，字越漂亮。我有这样的感觉，长期使用电脑，很多字不会写了，只好在电脑上搜索；字也越来越难看。“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是为至言。

有纸写作，可以锻炼记忆力。古人读书，不仅识其字，明其构，知其义，还能诵读全文。现代人读书，浅尝则止，字也认不全，遑论明白主旨、诵读全文。我记得小时学习的很多诗歌、散文和故事，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张口即能诵读。使用电脑写作后，电脑和网络的海量存储，使人渐渐懒于记诵，电脑代替了人脑，人脑失去了功能。

有纸写作，可以清心明目。午后，沏一杯清茶，端坐桌前，耕耘于自己的世界，是何等潇洒、惬意。有纸写作，网络上的八卦信息、消遣游戏和各种精彩视频，不由得你不分心。所谓“网络文学”，参差不齐，高下相杂，不由得你不受其影响。人处在一种浮躁的冲动中，不能自主。

有纸写作，对身体没有什么害处。最多在写作时，“胸离桌子一拳头，眼离纸面一尺高，手离笔尖一指头”，做一名小学生，坐姿端正，灯芯挑亮，光线敞明，无近视、驼背之虞，无颈痛、眼涩之苦。头脑清醒，思维清晰。无纸写作，不论是正襟危坐，还是僵卧床头，电磁辐射无时不在。眼睛近视、干涩，皮肤干燥、起皮，手也成了“鼠标手”。写作不久，便觉思维混乱，头昏脑胀，大抵电磁的作用吧！

有纸写作，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只要不是煤油外溢，或突遭火灾，手稿是不会丢失的。而无纸写作，倘不随手保存，若遇电脑突然失电，或出现故障，半日辛劳便付之东流。记得做毕业论文时，文档被同学误关闭，数据全部丢失。我重新奋斗数日，欲哭无泪。

惮于电脑之害，但习于电脑之便。于是深思熟虑，精心酝酿，列好提纲，打好腹稿，坐在电脑前，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虽惯于无纸写作，但还是怀恋以前爬格子的日子。沏一杯苦茶，坐于窗前，听鸟唱虫鸣、村曲回荡，看彩蝶飞舞、日影摇曳，闻稻菽花香、乡炊笃醇，品清醇苦茗、古今千秋，何等惬意。听着纸面上沙沙的声音，思绪已悄悄遨游在自由的天空，不知日已向西矣！

2011.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