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最嗨。怀抱理想,气沉丹田。

据野史说,仓颉造字当晚,神鬼夜哭。不晓得这些家伙为何伤心哦?莫非:天机如山岗猛虎,而文字是行者武松?总之,这暗夜的泪水之中,大约是颇有些名堂的。

少年时玩过一游戏——抽中指——右手五指并拢,中指微曲,潜伏藏好;继而以左手出一指,再紧握四个右手指,正好五个指尖。抽吧!这貌似拙劣的游戏,也因眼水不够,总是出错。

谁发明的这游戏?不知道。天地间很多事情——就像微曲藏好的那一截神秘中指——人都不太知道。

不知道爱恨何物;不知道死生何处;不知道人心里对热爱的执念何以如此盘旋;不知道转瞬即逝的时光到底归往何方……活几十年,偶或问起,要么一派胡言,要么满脸懵逼,千万人中难得碰到一个语音铿锵神色芬芳的人。

很小的时候就留意到一个现象:人这一辈子,生来归去,都下盘不稳,小的时候摇摇晃晃,即将归去又战战兢兢;中间一截最好的年纪,倒也意气风发,膘肥体壮,可是也很快一泻千里。50一过,乃至40不到,已经江河日下,无论如何人各有志,也都乖乖朝同一方向排队去喽。想想蛮可怜的!

所以有时候自家会瞎琢磨:这短短百年,正如一匹布,到底是做袈裟,做道袍,做金丝甲,还是做戏服,做纱丽,做石榴裙,人得自己有个拣选。尤其,做个好裁缝,其实不容易。

在部队时参与制作过战时模拟沙盘——干仗之前根据地形侦查,几个脑袋先来数局指点江山——狙击手几名?各趴在几点钟方向?战斗时长控制在什么范围?何时出手?何时收兵……好遗憾哦!从未有过一回运筹帷幄心心相印的事情发生。总是有旁逸斜出,总是会猝不及防,总是要站得笔直被骂得灰飞湮灭。然后心里悄悄游过狂鲨——孙子!你倒是来试试啊——当然没敢出口,但是心里明白:纸上谈兵,谬之千里。

讲一个细节——战术最易处理,杂念好难搞定——不晓得上辈子干离谱了什么事,我这么一个连鱼都不敢杀,一辈子都想要诗酒田园的人,却偏偏要跟狙击步枪一弹爆头杠上?我至如今描述不来那份煎熬与挣扎。

周润发版电影《孔子》有一个画面:晚年的孔子临窗独坐,须发皆白,夕阳的余晖映照着他的脸,那神情苍穹般平静。好美哦。观影当时在武汉,看完电影跟朋友一起游黄鹤楼,无心看风景,心里一直嘀咕——临终的孔子是否做好打算:如何去面对当年死在自己刀下的少正茂?

曾听人说: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语,即随本心。真敢吹牛逼啊,春风何须拉屎放屁?春风可虑美女如云?当你遭遇命悬一线,当你面对柳暗花明,哪一颗是你的心?

我之前的体会:从脸庞的微笑去往心里的伤疤,叫悲剧。从心里的伤疤爬到脸上的微笑,叫喜剧。我后来的态度:从内心的邪恶攀爬到眼中的温柔,要珍惜;从眼里的欢喜遛达到内心的惊怕,要敬畏。

才见九月鹰飞,又逢春天来到——春天从不摘一朵花,但是万花因它而盛开——还是春天有趣!

东方人是容易开窍的民族,有很多有趣的祖先。比如李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比如曹孟德;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比如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比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有趣的人看到文字,就像看到孩子。站好,排队,各就各位,一脸天真。有趣的人不会凶孩子。有趣的人会去到爱。你若爱他们,他们会分好东西给你吃。

有趣的人会拥抱自然。有趣的人下笔,不去冲锋,也不投降。有趣的人文字里有森林,有海洋,有内在充盈的天空,有充满灵气的远方。当人们生活没有出口的时候,只须读两三行,就能化成蝴蝶飞走。

有趣的人下笔精准,直捣灵魂。他们轻描淡写,就能让每个人都能看见自己。看见自己的闪光点。跳出井底,山川含笑。离开冰冷,进入诗意。他们将天地万物转换为不分老幼男女、不问贫富出处都能理解的能量符号。就像无论古今中外的人们,都可以亲近、领悟大自然一样。

有趣的人相信生活在天地间的生灵万物,能够疗愈人类焦虑疲惫的身心,他们跟这个世界有源远流长的情分。更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热爱,他们怀抱理想。

春天最嗨!春天不会去问一棵树,嘿!伙计!你哪个单位的?什么级别?有几套房?春天陪着一棵树,自由自在生长,不断接近苍穹,伸手在阳光里抚摸南来北往的风,一世的顿悟与向往,都贡献给了这个小球。

人活在春天里,活得就像春天——做一个怀抱理想,气沉丹田的人——比如身在他乡,无论晨昏,下笔只写最美最嗨的中文。

下笔不是华山论剑,下笔不是比武招亲。下笔是独孤求败,下笔是达摩面壁。文章可以是洞房,也可以是灵堂。最难写的不是大禹怎么治水,不是女娲怎么补天,最不易写、不易治,不易补,是归位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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