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澡堂子”
【引题】:今天,在赤峰街的大街小巷随处都能看到各种洗浴中心、桑拿房,它们已经成为人们生活、娱乐、休闲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单单是洗澡的场所。
其实,老赤峰街的人更愿意将其称为“澡堂子”抑或是“浴室”、“浴池”。
或许只有如此称呼,才能更准确地表达它的本义吧!

至为畅适
对于笔者这样一个出生在中国北方偏僻农村的“旱鸭子”和“七零后”来说,在儿时的记忆里,“洗澡”终始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儿。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知“洗澡”为何,更不知“沐浴”为何了。所知的仅仅是在夏天的大晌午头子,酷暑难耐之时,妈妈从土井里提上一大桶水,倒在一个大大的铁盆里,让我脱得赤条条的,坐进去,获得短暂的清爽。年纪稍长后,就跳进村北的老哈河里,全身涂抹上泥沙,泥鳅似的乱钻一阵子。
听到过这样一个笑话吗?说是在很多年以前,两个老大爷泡好了澡躺在铺上聊天。这位说:“你说皇帝们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呢?”答曰:“那还不跟澡堂子似的。”看起来,这洗澡还真是一件美妙的事儿,可惜的是笔者懂得的太晚了。如果在儿时就能懂这些,一定会多泡一会儿!
清代康乾时的扬州人石成金,视快乐是长生不老药。他在他的《快乐原﹒每日快乐》中列举了二十九种快乐之事,其中一乐就是“沐浴之乐”:“ ……温水和暖,反复淋洗,遍身清爽,不亦乐乎?” 能够通过沐浴获得精神上的愉悦,自寻其乐,怡养性情,高人也!比石成金稍迟一点儿的苏州人沈复同样是一个生性潇洒的人,写有一本奇书叫《浮生六记》,其中云:“惚浴极有益。余近制一大盆,盛水极钦,惚浴后,至为畅适。”
惚,是吴地方言,雅点儿叫沐浴,俗点儿就是洗澡的意思。
写到此,又想起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人,第一次到澡堂子里洗澡,光溜溜地钻进了盛放衣物的柜子里,等洗澡水。他听见专门负责搓澡的伙计在按顺序喊号,可就是不叫他,来气了,大喊起来:“我等了半天了,怎么还没水呀?!”
听完这个笑话后,释然了,原来无知者并非笔者一人,能够将洗澡提高到精神层面的毕竟是少数!如你我等一般的俗人,还是无牵无挂地去“澡堂子”泡泡澡、搓搓泥、解解乏去吧。

有渊四方
今天,在赤峰的大街小巷随处都能看到各种洗浴中心、桑拿房,它们已经成为人们生活、娱乐、休闲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单单是洗澡的场所。但是,赤峰街的老人或本地人还是更愿意将其称为“澡堂子”抑或是“浴室”、“浴池”。
或许只有如此称呼,才能更准确地表达它的本义吧!
据了解,老赤峰街头一家公开营业的澡堂子叫“华清池”,动工修建于伪满康德元年,即1933年,地点在头道街西头。掌柜的叫王永和,原是冀东的一个剃头匠。这种说法是可信的,提供此信息的马祥春原本就是“华清池”的一个伙计,后在赤峰浴池退休。
马老还回忆道,“华清池”设有一百多个床位,平能都能满座,雇用的工人最多的时候有三十多人,其中有十几个搓澡工,一个修脚工。掌柜的从来不发工资,只是每天上、下午各供一顿饭,一顿是高粱米粥,一顿干饭,每个月初一、十五,菜碗里面有那么一点儿油星,算是改善生活了。浴池工人给顾客递毛巾、倒茶水,白开水免费供应,茶叶要自己花钱买,然后收取“小费”,又叫“小柜钱儿”。每天拿到的小费都要统统交给老板,每隔五天或七天把全浴池的小费收入分一次。工人识字的少,不会记账,只记住一共收了多少个水牌儿,当作分钱、领钱的依据。每次分小费,掌柜的那一份是少不了的。浴池的理发工人每天的收入可以直接装进自己的衣袋。但是,经过提成,大部分都被掌柜的拿去,剩下的钱也是少得可怜。搓澡比较来钱,掌柜的给他们的待遇也稍好些,也就是在开饭时允许他们多吃一点儿。
这样说来,当年开个“澡堂子”可谓获利丰厚。
史学家一般认为公开营业的公共浴室,也就是澡堂子,自宋代始有,称作浴堂。民间流传着一则故事:宋代有个商人因为生意赔了本,又欠下一屁股的债,得了抑郁症,想跳楼了。这时,一个风尘仆仆的商人路过他家,向他借一木盆,又要了一盆水洗脸擦身,清除疲劳整顿精神。见此情景,想死的商人灵机一动,为什么不利用原来的店铺开个浴堂,让来往旅人都来付钱洗脸洗澡呢?主意拿定,他就四处借钱,开办了一家公共浴堂,生意果然兴隆。人们纷纷效仿,都城东京汴梁的公共浴堂一下子多了起来。
这个故事再一次验证了“机会满地跑,就看你找不找”这句老话。
其实,在先秦时期,浴室还有个专用词语,叫“湢”。
《山海经-大荒南经》云:“ 大荒之中,有不庭之山,荥水穷焉。有人三身。帝后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国,姚姓、黍食,使四鸟,有渊四方,四隅皆达,北属黑水,南属大荒,北旁名曰少和之渊,南旁名曰从渊,舜之所浴也。 ”
晋人郭璞注:“言舜尝在此沐浴也。”神话学家袁珂《中国神话传说》称: “帝后,就是那个生了殷民族的始祖契和周民族的始祖后稷的帝喾,也就是那个在历山脚下用象来耕田后来当了皇帝的舜。”据此,《山海经》所说之三身国的那个四方水池(“有渊四方”)就是高辛氏经常沐浴的地方,这个私人游泳池可是真够大的了!
到了明代,公共浴堂更是普遍了,时人称“混堂”。其得名,恐怕是入池洗澡的人不分高低贵贱,只要付钱,就可以混在一起洗。只是,如此一来,“混堂”的卫生状况就可想而知了。但是,当时的人们却乐此不疲,一些常去混堂泡澡的甚至认为那浑浊泛白的垢汤水是养人容颜皮肤的,尤喜在这种垢汤水中泡上一泡。或许,读完上面的这段,我们会对沈复之“余近制一大盆,盛水极钦,惚浴后,至为畅适”表示进一步的理解与同情了吧。

应运而生
1940年12月5日的《实报》有过这样一段记载:“从现在起,往回数上二百多年的时候,北京第一次出现一家澡堂子。这是一个修脚匠创始的,后来因为意见兴旺,便引起今日的盛况。澡堂业的祖师是智公老祖,有庙,在北京的是后门桥西盛堂后院,以前阴历三月该行人都到这里去祭祀。”
旧时的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业神,也就是“祖师爷”。众所周知,木匠的“祖师爷”是鲁班,谁也不好意思“班门弄斧”;杜康是酿酒业的祖师爷,早知有“酒驾”,何必当初哟;娼妓行业的祖师爷是管仲,女闾七百,国人非之。
在北京,澡堂业所奉的祖师为志公,又称智公。
志公,史有其人,是南朝时高僧宝志禅师,世称志公和尚。
《南史-隐逸下》有其传云:时有沙门释宝志者,不知何许人,有于宋泰始中见之,出入钟山,往来都邑,年已五六十矣。齐、宋之交,稍显灵迹,被发徒跣,语默不伦。或被锦袍,饮啖同于凡俗,恒以铜镜剪刀镊属挂杖负之而趍。或征索酒肴,或累日不食,预言未兆,识他心智。一日中分身易所,远近惊赴,所居噂誻。齐武帝忿其惑众,收付建康狱。旦日,咸见游行市里,既而检校,犹在狱中……虽剃须发而常冠帽,下裙纳袍,故俗呼为志公。好为谶记,所谓志公符是也。” 大概正是因为志公“恒以铜镜剪刀镊属挂杖负之而趋”的缘故,后世修脚业供奉他为祖师。
到了乾隆年间,一个修脚师傅开办了北京的第一家澡堂子,这样一来,修脚业、澡堂业就共同祀奉一个祖师爷了。其实,北京澡堂子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元朝寺院僧人们开办的“香水行”。明朝永乐年间,北京开始出现正式的洗浴业。到了清代,澡堂子的地盘已经扩展到了西直门、朝阳门一带。辛亥革命之后,随着时代的进步,这种行业逐渐兴盛发展起来。
总体来说,作为营业性谋生手段的公共浴堂,是城市发展壮大和商业经济繁荣兴盛的产。由于城市人口稠密,加上商贾、旅客来往不断,旅途奔波需要洗浴休息,公共浴堂也就应运而生。

男女有别
《礼记-内则》云: “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
这是要求人们要男女有别,内外有别,住在一家,不能共用同一浴室沐浴。
最早,澡堂只招待男人,而且设备简陋,只在房间内设一水池,水池边放长条板凳,如果洗澡人多,则临时准备衣筐,筐口系有竹牌,标明号码,客人将衣服脱下,连同鞋帽放入箱内或筐内,即入池洗澡。洗完,认号穿衣上路,不得久待,否则,掌柜的就要高喊:“洗的洗,晾的晾,不洗不晾穿衣裳,洗澡别打盹儿,摔了腰和腿,买张膏药贴,洗澡不够本儿。”浴客如果还不穿衣走人,老板就要下逐客令了:“诸位穿着穿着,腾个箱儿,前起让后起儿。”
在封建礼制的束缚下,妇女们是名副其实的“宅女”,小脚被层层包裹着,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说话也要小心翼翼的,笑不露齿嘛。女人到公共澡堂子里,在众人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那还了得呀,简直大逆不道!
正因为此,北京最早的男澡堂在1660年就开业了,而女澡堂却是在254年之后才出现的。京城的第一家女澡堂,名为“润身女浴所”,现在听起来都挺时尚的,有点儿“会所”的意思吧。
据说,润身女浴所的创办者是八大胡同中的一个名妓,叫金秀卿。
在一次“选美”活动中,金秀卿得到第一名,名气更大了。之后,金秀卿嫁给了一位姓胡的琴师。成家后,为了维持生活,金秀卿买通了当时的政府官员,在李铁拐斜街上开了这个“润身女浴所”。
到了1935年,北京一共有123家浴室,女浴池8家。
相比较来说,王永和的思想还是比较先进的,“华清池”对女客分外照顾,专为妇女准备了四个“盆塘”,洗一次收钱五角,供给四桶水。女顾客在这里洗澡既方便又卫生,比在家里洗好得多了。于是不少妇女经常来洗,每天来的女顾客都有八到十人,虽然人数比男顾客少,但积小成多,每年也能从女顾客那里收入一千六百多块大洋。

浙米水也
据介绍,“华清池”虽然打扫的比较干净,设备却非常的简单,每个床位上只有一条粗布的床单,每个顾客只供给一小块碱。
洗澡的主要目的之一是除污去垢,要洗浴当然就得有有效的去污脱垢的洗涤剂。在此,笔者又想了儿时用过的“洋胰子”。
“洋胰子”近乎于现在的劣质香皂,比“胰子”先进,比淘米水更好。
“啊?用淘米水洗澡吗?”
读到这里,相信您的头摇得就像货郎鼓一样。
这是真的,古人的确用淘米水当过洗涤剂。
远在三千年前的周代,人们就发现并利用米汁水作为沐浴洗涤剂了。
唐人孔颖达疏:“取稷梁之潘汁用。”所谓“潘”,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云:“潘,浙米水也。”也就是今日所说的淘米水。
关于用“潘”作为洗涤剂的效果,清人曹廷栋《老老恒言》卷一《舆洗》中认为:“沐稷之水洗发;以浙梁之水西面,皆泔水也。泔水能去垢,故用之。去垢之物甚多。古人所以用此者,去垢而不乏精气,自较胜他物。”直到今日,流行一时的保健沐浴中仍有糠水浴、淀粉浴、麸皮浴,实质上原理同于古代淘米水洗浴。
大约在汉代时还出现过一种叫“澡豆”的沐浴剂,清代《西清古鉴》收录数件造型各异的专门贮存澡豆的澡豆罐,有盖有足,“通盖高二寸四分,深一寸八分,口径一寸三分,腹围七寸七分,重八两。按陶弘景十赉文有赉尔鍮石澡罐之语,盖舆漱所需也。”
明清时期,人们又改进了澡豆的制作工艺,在猪胰研磨过程中加入沙糖,以天然纯碱取代豆粉,并加入动物脂肪,混合均匀后,压制成球状或块状,百姓多用它洗涤去污。《红楼梦》第三十八回写大观园中螃蟹宴时,众人用手剥蟹肉,凤姐命小丫头们取来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预备洗手。这绿豆面子,实际上就是一种改进了的澡豆。
澡豆又是什么呢?
据唐人孙思邈《千金要方》、《千金翼方》所载的“澡豆方”可知,澡豆是用猪胰腺研磨成糊状,与豆粉、香料等均匀混合,
闹了半天,“澡豆”就是笔者在儿时用过的“胰子”哟!
由于猪胰腺这一原料不便大量提取,在澡堂子的用量又大,只好用便宜又去污力的碱块了。至此,笔者就不用再为儿时抓一把老哈河的细沙涂满全身而脸红了,没准儿舜也是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