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追砍479天后,陶勇认清:这世界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理想

    2020年1月20日,一个提着大型菜刀、身材健硕、面目阴郁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医院。

    他是一名天生的眼疾患者,在这家医院已经治疗了三个月。

    但效果并不理想,他的眼球已经全部萎缩。

    医生想尽办法,也只能保留住他一点视力。

    和预想的结果不太一样,他开始变得疯狂。

    今天,他要杀死他的主治医生——陶勇。

    图 | 源于网络

    春节即将来临,但病魔却不停歇。

    这天,陶勇的门诊量比往常都要多,偶尔还会有病人插队。

    一位女患者的病情有些复杂,陶勇正为此思考得出神。

    却不知,死神正在朝他逼近。

    那个提着菜刀的中年男人穿过排队的患者,来到陶勇的身后。

    他将菜刀劈向了陶勇的后脑勺,陶勇开始昏眩。

    紧接着又是一刀砍在左小臂处,力度更加粗暴。

    陶勇忍着疼痛向外跑,病人们尖叫逃窜。

    在陶勇被歹徒紧追的过程中,后脖颈、左手、右臂被各砍一刀。

    一位医院的志愿者后脑被砍两刀。

    一位要阻拦他行凶的病人家属被砍一刀。

    陶勇斜对面诊室的一位大夫在与歹徒搏斗时,左侧脑袋被砍一刀。

    图 | 源于剥洋葱视频-陶勇医生的左手被歹徒重伤

    最后,一位快递小哥制服歹徒,将其扭送给警察。

    而陶勇也因失血太多,彻底陷入昏迷中。

    他的左臂与左手受伤最为严重,神经、肌腱、血管两处断裂。

    幸而,这里就是医院,离手术室不远。

    争分夺秒,医院开始了抢救工作。

    七个小时的手术后,陶勇的命终于保住了。

    但也就此中断了他的手术生涯。

    “从他的形象来看,生活并不宽裕。所以,手术后我还特意为他尽量节省医治费用。”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保住了他的视力。”

    “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对我有如此大的仇恨,非要置我于死地?”

    陶勇想不通,受伤的手和没有答案的问题一直折磨着他,将他一点点拖进仇恨的深渊里。

    直到身边那些星星点点的善意开始发光。

    ”一位患者的母亲托人过来,说她愿意把自己的手捐给我;

    信奉基督教的患者,不断为我的康复而祷告;

    许多患者给我留下大段大段的信息,心疼我、鼓励我,字字真心,句句动人。”

    图 | 源于《目光》插图-小患者送给陶勇的橡皮泥

    正当无数的爱意和温暖包围着陶勇的时候,全国疫情爆发。

    这个契机让陶勇彻底与跌宕的命运和解。

    他看到无数医护人员在武汉奋战前线,夜以继日地挽救生命。

    每听到有医护工作者在抗疫过程中牺牲,身在ICU的陶勇心中的使命感就强一分。

    看到那么多同行与病毒搏斗,陶勇热血沸腾。

    “我不想再去纠结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我。我相信法律会有公正的裁决,我没有必要因为他的扭曲而扭曲自己。”

    因为周围人的爱意、因为疫情下同行们的奋不顾身,无法行动自如的陶勇也想做些什么。

    “在此之前,我有一条清晰的人生之路——致力于科研。”

    “然而,这场灾祸让我有机会重新审视那个埋头行进中的自己。”

    对于陶勇来说,这是一段独特的经历,让他从医生变成患者,真正体会到在死亡边缘的感受,对患者的心态更加理解,对从医的使命更加坚定。

    回望过去数十年的从医生涯,尽数那些形形色色的患者,陶勇写下了这本随笔《目光》。

    人性复杂,善恶总是一念之隔,现实或许总是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理想,但也不像我们想的那么低劣,现实就是现实。

    2019年的某一天,陶勇在下楼梯时,透过楼梯的窗户看到楼下几个人在乘凉聊天。

    他们身后有一个中年男子,那人正将手从背后伸到另一个人的口袋里。

    他是陶勇的一位小患者的父亲。

    小患者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在做完了白血病骨髓移植术后,因长期使用激素引起了白内障,需要置换人工晶体。

    图 | 源于网络

    从白血病和白内障,这场病让这位父亲变卖了所有的家产,生活一贫如洗。

    知道他家的情况,看到此事的陶勇内心五味陈杂。

    然而就在三四天后,一位老太太在下电梯的扶梯口处摔倒了,电梯一直在滚动,老太太痛得无法起身。

    正在这时,陶勇看到那位曾偷钱的男人,急忙背起老太太,飞也似冲向急诊室。

    陶勇问急诊科的护士这个男的有没有向老太太家属索要酬金,护士说没有。

    他在安顿好老太太后就离开了。

    第一次,陶勇开始审视善恶的界限在哪里。

    “很多时候,我们选择站在道德制高点,在衣食无忧、生活安定、有稳定生存保障的情况下,去评判他人是好是坏,我们以善恶武断定义他人。”

    “而事实上我也经常问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也穷困潦倒到没有任何生活来源的时候,我会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吗?”

    图 | 源于网络-在病房养伤的陶勇医生

    在被那位歹徒砍伤后,陶勇从警方处得到一些信息。

    这个人是一位农民,与父母兄弟姐妹早已断绝来往。

    生活困苦,先天性眼疾,多年求医却无法根治。

    在希望与绝望的交错里,他心态逐渐扭曲。

    陶勇是他最后的希望,但仍旧无法根治他的疾病。

    所以,他试图轻生,而陶勇就是他的陪葬者。

    但在试图杀死陶勇的那天,医院里乱作一团。

    他对着一个吓得无措的患者说:“你放心,我不砍你,我就要砍死这些医生。”

    在罪恶的深渊里,这位歹徒还留有一丝的良知给陌生人。

    但这并不能抹掉他的恶。

    善与恶是人性的两个面,是人生下来就拥有的两种特质。

    一念是善、一念是恶,这一切皆看自己的抉择。

    媒体采访陶勇:“如果重来,你还会为他诊治吗?”

    “绝对不会。医生是人,不是佛陀。佛祖以肉养虎,以善待恶,那么无形之中是助长了'恶’的势力。”

    不愿当“佛祖”,但也不愿当恶徒。

    不与凶手和解,也不会对其报复。

    那就把这次意外当作前半生里收获最丰的一次修行。

    图 | 源于网络

    因为从那次偷钱却救人的病人家属事件后,陶勇就明白,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善与恶。

    其实,善恶始终相依,两者若是分开,那就成了虚幻的理想主义。

    但现实生活里,少有人明白。

    我们每天面对的网络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故事。

    在每个故事里,我们几乎看不到理性与平和。

    撕逼、争吵成了常态。

    因为一句话、一个表情包,甚至是一个标点符号,这个ID的主人就会被扣上“好人”和“坏人”的帽子。

    在网络世界里,非黑即白,似乎每个人都很纯粹,纯粹的“善”、纯粹的“恶”。

    但是,现实就如陶勇所说: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理想,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低劣。

    或许我们应多一点体谅,少一点偏激,才不至于狭隘。

    图 | 源于西追儿 ©

    对于很多人来说,医院里充满了病痛、难过和焦虑,但这里也同样生长着爱与希望。

    它像是一个社会的缩影,也是人性的放大镜,这里有很多让人心痛难忍的悲剧,也有很多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

    在一个女人患了绝症,医院宣布没有希望的时候,陶勇看到女人的丈夫崩溃地把包里一沓一沓的钞票撒到楼道,厉声哭喊:“钱有什么用?都是因为钱,让我家破人亡!”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他,在医院这个地方,多的是人在金钱和健康之间痛苦挣扎。

    有的人痛恨金钱毫无作用,有的人对金钱趋之若鹜。

    深夜,急诊科。

    陶勇遇到了一位农民工患者,病得厉害,还患有高血压。

    “你要多休息,少劳碌。”

    “没办法啊,我休息了我家人就没饭吃了,我的孩子就没学上了。”

    “那你也不能牺牲健康去赚钱啊。”

    农民工沉默了一会:“医生,如果我拿身体能换家人衣食无忧,那我换。”

    金钱和健康孰轻孰重?在与死神相伴的医院里,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答案。

    但不可否认的是,本质上,人们都想活着。

    医院只是一个社会群体画像的缩影,我们不妨做个自我审视:

    每天996的工作、吃着高油高盐的外卖、熬着身体超负荷的夜;

    耗着现在的健康,挣着给未来自己治病的钱。

    可那又怎么样?

    即使这样,所有人硬着头皮也要活着。

    如果能用健康多换一笔钱、换一辆车子、一套房子,仍然有无数人蜂拥而至。

    甚至是求之不得。

    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自己、让家人生活得更好。

    图源于 | 西追儿 ©

    没钱时,我们会像急诊科的那位农民一样,愿意把命换钱使;

    有钱时,我们会痛恨金钱无法换来我们的健康。

    但人性就是,即使我们身在穷困潦倒之时,即使我们料到了故事的结局,我们依旧怀着侥幸的心理选择那位农民的人生。

    陶勇所说的这两个故事,每天都在医院上演,也在我们身边上演。

    因为,这是人性,也是我们避不掉的现实。

    图 | 源于《目光》插图

    我始终相信,只要你怀揣希望,死去的意志就会在心里复活。

    无论你眼前是多么黑暗,总要相信,明天一定会来。

    2009年,陶勇参加公益医疗队,为江西乐安的白内障患者免费做手术。

    图 | 源于《目光》插图

    秋日的清晨,微凉的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

    一队衣着臃肿的老人踩着满地干枯的落叶螨跚而来。

    队伍的最后面是王阿婆,因为严重驼背,她的步伐有些晃晃悠悠。

    王阿婆有着深深的眼窝,睑裂细小,还患有严重的白内障,手术风险十分大。

    陶勇回绝了当地的联络员:“做不了。”

    联络员破天荒地为王阿婆求情。

    王阿婆的丈夫十年前就过世了,唯一的儿子也在五年前遇难。

    因为眼睛看不到东西,平时,她总爱拿出丈夫和儿子的黑白遗照细细抚摸。

    然而最近王阿婆得了癌症,已到晚期,她的时间不多了。

    按照当地习俗,人死的时候入殓时穿的寿衣一定要是自己亲手做的。

    如果不是,到了那边会见不到自己的家人。

    于是,王阿婆想给自己做一件寿衣,她想在死后还能遇见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朴素的愿望让陶勇无法拒绝,他抛开一切顾虑为王阿婆手术。

    半小时后,手术成功,阿婆的视力恢复到0.6,她很满意,陶勇如释重负。

    图 | 源于网络

    一周后,联络员告诉陶勇王阿婆过世了。

    术后的七天里,王阿婆逢人就说政府好。

    她给自己做了件寿衣,衣服上逢了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丈夫和儿子的照片。

    王阿婆让联络员告诉陶勇,这些年,她一个人,什么也看不见,在黑暗中很孤独、很想回家,谢谢陶勇医生,帮她找到回家的路。

    简单几句话,让陶勇获得了无尽的力量,陶勇满足了阿婆,行医也成就了陶勇。

    因为一种使命、一份热爱、一颗对生命的敬畏心,陶勇只愿用自己的双手拉回更多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的盲者。

    “这次意外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因为双手的神经被砍断,陶勇无法再拿起手术刀。

    “意味着放弃过去的那种生活,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治病救人不一定是一直在手术台上。”

    伤口限制了陶勇想要救死扶伤的行为,但挡不住他对拯救生命的热忱。

    鲁迅弃医从文也能救民众于水火,陶勇换个职业也能悬壶济世。

    当不成主刀医生,可以当主播。

    2020年6月1日儿童节,陶勇主持了一场“光明天使关爱盲童公益直播活动”。

    陶勇带头为盲童捐出了“白衣战士天使基金”授予他的10万元资助金。

    给全国各地生活困难的盲童以物资和学习用品上的帮助。

    2021年3月10日,陶勇为盲童组织了一场“梦想追光”的音乐分享会直播。

    天籁的童声传到每一个爱心人士的心里,也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盲童这一群体。

    “我不伟大,但我愿意继续发出我的微光,我希望真的有一天能实现天下无盲。”

    见过璀璨的光、见过暗夜的黑,见过人性的善恶,但从不影响陶勇的赤子之心。

    面对起伏的命运,他仍满怀善念,苍生大医。

    图源于 | 贾若莹©

    罗曼·罗兰说: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在我看来,陶勇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是高洁的圣士。

    “如果有一天能再见到那个人(歹徒),我想告诉他,我们对他真的仁至义尽。我想让他知道,其实这个社会没有他想的那么黑暗。”

    我自问做不到陶勇的境界,但我羡慕他的豁达与透彻。

    如今的我们活在物欲横流的世界,时刻被欲望裹挟。

    我们听腻了鸡汤,也厌烦了毒鸡汤的套路,因为我们知道少有人能按照那些大道理为人处世。

    然而,陶勇明明仁心仁术,却仍将自己比作海滩上的一颗沙砾。

    图 | 源于《目光》插图

    当人们在对着世界歇斯底里的时候,他在拥抱世界的不完美;

    当人们抱怨命运不公的时候,他在享受生死劫带来的收获;

    当人们浑浑噩噩虚度着无趣的人生时,他在帮助盲童们勾勒五彩的世界。

    这样的知行合一,成了我们生活中极为罕见的存在。

    “我希望有朝一日,天下无疾,医护卸甲。”

    这句话成了陶勇人生里最嘹亮的英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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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编辑:橙子味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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